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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恩断义绝反目成仇

    阮山看他神色平静,似乎是对自己这般激愤质询,早在预料之中,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起来,他已经是早有准备,我如果立刻翻脸,怕是无补于事,必出乎他意料之外。

    心念一转,压下怒火,起身抱拳一礼,微笑着说道:“大哥考虑周到,小弟感激不尽。”

    这一招果然是大出了沈天奎的意料之外,不禁一呆,脸上微现惊愕之色,但瞬息之间,又恢复镇静的神情,哈哈一笑,道:

    “为兄早就瞧出了三弟乃是智勇兼具之人,果然是没有看走眼……”

    他一伸大母指,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弟已经深得个中三昧了。”

    阮山只觉得心中有如刺入一把利剑,全身微微颤抖,但他心中知道事关父母生死大事,绝不能乱了章法,强自装出笑容,说道:“不知小弟可否拜见一下父母?”

    沈天奎笑道:“你我既是兄弟,令尊令堂,也就是为兄的长辈,岂能让两位老人家受委屈,这一点三弟请放心。”

    阮山道:“小弟已经数年未见父母,心中孺幕情切,急欲早日拜见双亲。”

    沈天奎哈哈一笑,道:“两位老人家车马劳累,正在休息,三弟又何必急在一时,待两位老人家疲累恢复之后,三弟再见不迟。”

    阮山只觉得一股激愤,直冲上来,突然站了起来。

    玉娇心中大急,暗中伸出一指,击在阮山腿上。

    阮山轻轻一掌,击在木桌之上,道:“大哥设想的如此周到,小弟理该一拜才是。”

    阮山乃是极端聪明之人,受到玉娇弹指警告,立时清醒过来,迅即改变了心意,一撩衣襟,当真要拜倒下去。

    沈天奎右手一挥,一股暗劲涌来,肃然说道:“三弟不用多礼,为兄有几句重要之言,想和三弟谈谈!”

    阮山也正好借阶下台,原位落座,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沈天奎道:“为兄这次重出江湖,心目中早把三弟视为劲敌,今日眼看你遇事的机智变化,更是证明先见不错。”

    阮山道:“大哥夸奖了!”

    沈天奎接道:“有道是双雄不并立,这区区一座归云山庄,如何能够容得下为兄和三弟两个英雄人物?”

    阮山道:“大哥太过多心,小弟是向来无雄主一方之意。”

    沈天奎道:“纵然三弟淡薄名利,但咱们兄弟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终归是要翻脸成仇,干戈相见。”

    阮山道:“因此大哥掳来了我的父母,作为人质,好让我为归云山庄卖命。”

    沈天奎淡然一笑,道:“未雨绸缎,有何不对?”

    阮山脸色连变,忽青忽白。

    片刻工夫,似乎是经历了数十年一般悠长。

    沈天奎举起案上酒杯笑道:“三弟请吃了面前这杯酒如何?”

    阮山端起酒杯,缓缓问道:“大哥既然把小弟估计的如此之高,怎么不对我暗下毒手,却把这诸般痛苦加诸在我年迈苍苍的父母身上。”

    沈天奎笑道:“世无不解之结,何况为兄请来了令尊令堂,并无伤害之心……”

    阮山只觉一股激愤之气从心底直泛上来,忍不住拍案而起,道:“大哥如此无情,木要怪小弟无义……”

    刚的一声,撕下一片袍角,道:“咱们兄弟就此割袍断义。

    划地绝交。”

    沈天奎纵声长笑,说道:“冰火难同炉,咱们兄弟早晚都有此日……”

    笑声一敛,冷冷接道:“咱们兄弟间情义既绝,从今之后是各凭智谋,争霸于江湖之上了?”

    阮山呆了一呆,道:“小弟向来无争霸江湖之心。”这一瞬间,他已经发觉了自己正处在极端劣势中,沈天奎正要激怒他。

    但听沈天奎冷笑一声,道:“你纵无争霸江湖的用心,但我却认为你是我沈某人谋霸武林的一大阻力……”

    语声微微一顿起身说道:“明日午时,请到望花楼下,和令尊令堂一见,此刻恕我不留大驾了。”言语之间,不但尽绝了兄弟情义,而且下令逐客。

    阮山悲愤填胸,但想到父母的安危生死,空有一腔悲愤,不敢发出,强按下激动,拱手说道:“明日午时在下一定依约而来。”

    沈天奎微微一笑,道:“恕我不远送了。”

    阮山道:“不敢有劳。”转身大步下楼。

    金娇、玉娇紧随着站了起来,举步欲行。

    王玉龙突然喝道:“坐下!”

    二婢似乎是早已经下定了必死之心,回顾了王玉龙一眼,举步行去。

    王玉龙怒声喝道:“贱妾大胆敢。”

    突然离位,直向二婢冲了过去。

    沈天奎右手一挥,一股潜力应手而生,拦住了王玉龙,道:

    “放她们去吧!”

    金娇、玉娇回过身来,盈盈一礼,道:“多谢大庄主。”

    沈天奎道:“不用了,你们既然追随那阮山而去,已经不是我归云山庄中人。”

    金娇一咬牙道:“奴婢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牵着玉娇紧追阮山身后而去。

    王玉龙目睹二婢背影消失,才茫然说道:“大哥当真要放过那两个丫头吗?”

    沈天奎笑道:“人急拼命,狗急跳墙,如若那阮山无人从旁相劝,难免要生出拼命之心,岂不是要白费了为兄的一番心机吗?”

    王玉龙道:“大哥妙算,小弟难及了。”

    沈天奎笑道:“我料那阮山此去之后,绝不会在归云山庄之中停留,传我令谕下去,各地暗桩,只可暗里监视,不可出手干扰。”

    王玉龙应了一声,下楼而去。

    且说阮山大步走下了望花楼,穿过花木庭院,直出归云山庄。

    金娇、玉娇紧随身后而行,三人急奔而去。

    片刻间已经走出了五六里路。

    金娇低声说道:“三爷准备到哪里去,可曾想过吗?”

    阮山长长呼了一口气,道:“不怪江湖之上,人人都把那沈天奎视如洪水猛兽,其人果然是阴险毒辣得很。”

    玉娇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庄主原想借三爷回家之事,造出一番杀劫,让你无处立足安身,只有投效归云山庄一条路,却不料三爷乃是仁勇之士,虽然连受逼迫,仍然是不肯开杀戒,三爷的仁侠之风,正是那大庄主深恶痛绝之处,才引起他掳掠三爷父母,作人质之心……”

    金娇接道:“大庄主逼你和那唐姑娘服下‘化骨毒丹’,旨在困扰三爷,让你有着顾此失彼之忧,或是让我等受到伤害,以激怒三爷,出手伤人,却不料三爷得道多助,巧遇那苏大娘,赠灵药,竟然解了大庄主‘化骨毒丹’之毒,同时,又发觉了我等心向三爷,背叛了归云山庄,才生出掳掠三爷父母之心,算来咱们姐妹,倒是那罪魁祸首了。”

    阮山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们不用引咎自责,那沈天奎早已经有了掳我父母,作为人质之心,纵然是玉娇的内毒未解,我也如他心愿的杀了拦劫我们的武林人物,只怕也是难以解去我父母被掳之难。”

    二婢默然一叹,道:“三爷此刻意欲何往?”

    阮山沉吟了片刻,道:“咱们先找一处隐秘所在,好好的休息一下。”

    金娇道:“据妾婢所知,这归云山庄,方圆百里之内,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

    阮山双目神光一闪,道:“只要被我发现,那就别想活命。”

    玉娇道:“贱妾之意,在未见到老爷、夫人之前,三爷还是别伤归云山庄中人。”

    阮山心中一阵剧疼,涌出来两眶热泪,仰脸说道:“我阮山未在二老膝前,尽过半点孝心,却先连累了二老受苦,这罪孽是何等深重……”

    珠泪纷纷,顺腮而下。

    金娇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方绢帕,递了过去,柔声说道:

    “老爷夫人,吉人天相,三爷不用太过忧苦,此时此情,三爷必得振起精神,谋虑善后,设法救出老爷、夫人,才是道理。”

    阮山接过绢帕,拭去泪痕,叹道:“归云山庄中高手如云,埋伏重重,我阮山虽然不怕,但救人谈何容易。”

    玉娇道:“这话木错,贱妾等虽然有万死不辞之心,但自知武功浅薄,难为三爷助力,三爷纵然是勇武过人,也难以兼顾拒敌救人之事,怎么也得想个法儿找个帮手才好。”

    阮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失足之后无缘无故的成了武林中众矢之的,人人仇视于我,哪里去找帮手。”

    金娇柔婉地一笑,道:“此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咱们从长计议,先找一个容身之处再说。”

    阮山突然想起那座荒凉的破庙来,在那里他收服了中原快手,也遇着了毒手华佗,几乎被他放去身上血液。那座破落的大庙,留给他极深的印象,心念一转间,立时想了起来,当下说道:“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容身的地方。”

    三个人施展开轻身挺纵之术,直向郊野奔去。

    阮山轻车熟路,带二婢放腿急奔。

    不过顿饭工夫,已经到了那破落大庙。

    四周枯草、杂树,更见萧索,飘飘黄叶,增加了不少凄凉。

    此刻,旧地重游,不禁又想起往事,带着二婢直向那后院东厢房走去。

    玉娇轻轻叹息一声,道:“三爷,妾婢曾经来此等过三爷。”

    阮山道:“我知道,你遇到了宣华夫人,她要告诉大庄主,为你选一个眇目拐腿的老头子……”

    玉娇讶然说道:“三爷怎么知道?”

    阮山道:“那时我正被毒手华佗困在室中放血。”

    玉娇一笑,道:“宣华夫人对待三爷很好。”

    金娇突然一皱眉头,道:“那宣华夫人不知哪里去了,她如果在归云山庄中,听得三爷回来,必将现身相见,既然不见,恐怕是已经离开了归云山庄。”

    玉娇道:“如果那宣华夫人还在归云山庄,倒可以助三爷一臂之力。”

    金娇道:“不错,那宣华夫人全身都是不可预测的剧毒,就是大庄主也对她忌惮几分。”

    两扇油漆剥落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

    阮山低声说道:“你们小心戒备!”

    右手微微加力,推向木门。

    只听吱呀一声,积尘飞扬中,木门大开。

    阮山缓步走入室中,直奔靠南面的一具棺木,手上蓄劲,推开棺盖。

    那棺木中仍然是一无所有。

    阮山的目光缓缓由两人脸上掠过,道:“不知你们害不害怕?”

    金娇摇头说道:“不怕。”

    阮山道:“好!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夜。”

    他心中有了个飘缈的希望,希望在这一夜中出现奇迹,中原快手能再次回到这荒凉的破庙来。

    太阳落下了西山,夜幕低垂,黑暗增加了破落荒庙中的恐怖气氛。

    阮山闭上双目运气调息,片刻工夫,已经人物两忘之境。

    直待他气行一周天,醒了过来睁眼望去,只见二婢依旧在那棺木之上,瞪着眼睛出神,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不借此时,运气调息一下,明日只怕还要经一番生死搏斗。”

    金娇道:“妾婢等想为三爷之事借着代筹,但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玉娇突然一挺娇躯,说道:“三爷,你可有胜过大庄主的把握吗?”

    阮山道:“这个很难说,沈天奎为人深藏不露,很难从表面上瞧出什么。不过,不论他武功如何高强,为人如何的阴险,但我阮山一点也不怕他。”。

    玉娇道:“三爷,妾婢有几句不当之言,如果说错了,三爷不要生气才好。”

    阮山道:“你说吧!”

    玉娇道:“三爷虽然武功高强,豪勇无比,但你一人之力,要想胜过归云山庄中无数高手,确非易事,明日还望善自珍重,能够忍耐下去,那是最好,如果忍耐不下,当场动手,不可固执恋战,也不用顾及我和金娇的安全,只管突围而去就是……”

    阮山剑眉耸动,接道:“为人子者,不能尽孝膝前,已经是人生大憾,如果再连累父母受苦,那是万死不足赎罪了。”

    玉娇道:“三爷,那沈天奎掳来了老爷、夫人,目的是为了制服三爷,只要三爷能够保得无恙,那沈天奎就算白费了一场心机。”

    她语重心长,很多话不直接说出口来,只好绕圈子,暗点阮山。

    阮山聪慧过人,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是劝他不要赶赴那明日之约,当下一皱眉头,道:“此事不劳两位费心,我自有道理,倒是两位大可不必和我一起赶赴那明日午时之约,不如乘机会逃命去吧!”

    玉娇凄凉一笑,道:“妾婢等死何足惜,只是三爷……”

    阮山摇手接道:“咱们不用谈这件事了,你们两人也该休息一下了。”

    玉娇不敢再接口多言,闭上双目,运气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