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鬼域心魔
脚步声。 羊子鹏在睡梦中惊醒,猛然跳起身来,铁链啷当乱响。 脚步声从高处向下,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不像习武之人。 羊子鹏想喊,喊声到了嘴边,又被噎了回去,拿稳铁链,止住声息。 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粗重的呼吸声,沉重的咳嗽声,搁置物件的轻响声,俯下身去的婆娑声。 铁门下方,开一道一尺见方的小洞,极微弱的火光,照进地牢。 羊子鹏常处黑暗之中,乍一见亮光,眼睛灼得生疼,急忙闭目侧脸,担心做出声响,没敢抬起手臂遮挡。 稍稍适应亮光,眯眼看时,一只手臂从小洞伸进牢房。 粗布衣袖半挽着,手背上满是皱纹,把能摸着的木盆碎片都搂刮出去,重新推进一个一样的木盆,拨向一侧,再推进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碗白米饭,米饭上盖些菜肴,一碗清水,两只碗都是木制。 手臂又伸进来,把两个碗拿下托盘,又把托盘拿出洞外。 羊子鹏猛然扑身在地,向小洞外看,洞外有一个跪坐在地的白发老汉,拿着托盘,正在掩上小洞。 羊子鹏只瞥了一眼老汉的脸,并不相识。 地牢重陷黑暗。 老汉起身、离去的声音。 “你别走!你回来!你是谁!为何关我在这里!”羊子鹏大声喊道。 脚步声上升,一步一步,缓慢但不停顿。 悄无声息。 羊子鹏怔愣片刻,大喝一声,跪爬过去,把米饭和清水打翻,挥拳去打小洞的门,铁链却不够长,拳头被拽停在半空。 站起身来,奋力去踢铁门,铁链还是不够长,由于用力太猛,整个身体被拽回,平拍在地。 羊子鹏如疯了一般,爬起来大喊大叫,拿木盆去砸小洞铁门,木盆又被打碎,铁门却未被砸开,又拿两个碗去砸铁门,两个碗滚翻在地,铁门还是没有被砸开。 “屙屎撒尿的东西和吃的喝的从一个洞里出入,我羊子鹏此生从未受过如此侮辱!” 羊子鹏疯喊之后,瘫软在地,颅内嗡嗡,脑内先如泥沼,凝滞不动,再如涌泉,各种臆想猜测源源涌现。 一觉之前,自己还在不无郑重地与世诀别,现在看来,之前的思绪全部破碎。 老汉的到来,虽一句话没说,但却表明了我不会死了,至少暂时不会死了。 不死的代价,是做别人的囚徒,为人鱼rou,接受别人施加的命运,这个命运,除了死,还会是什么? 老汉不像是会武功的人,我又不认识他,看样子他只是个狱卒,是别人的奴仆,到底是谁在关着我? 是侯景,一定是侯景!难道侯景还活着?难道他还没有败?正在与萧纶对峙?是这样的话,我定是被关在西州城!侯景为什么不吃我,是了,萧纶已经占领了建康,侯景自知必败,吃了我,纵然能长生不死,却不能铜头铁臂,到时被诛杀,脖子上挨一刀,或者被剐上千刀万刀,不还是个死!不如留着我,把我当人质,或许会有一条生路! 你要去要挟谁?要挟我父亲吗?侯景啊侯景,你难道要在一条阴沟里跌倒两次吗?我父亲是怎样的人,他能杀我一次,就不能杀我第二次吗?你难道指望他为了我而饶你一命?你太傻了,兵败被杀,只能怪你自己,不能怪别人啊! 不,不对,侯景怎么说也是一代枭雄,不会这么傻,他必然知道我这个人质没有任何价值,他不会留着我! 不是侯景,还能有谁?我是被僧怀打晕的,难道是僧怀?他为什么关我?难道是为了金刚般若功?僧诠方丈传给我的金刚般若功真气完全被马百峰打净了,我身上没有半分金刚般若功真气,我又不知金刚般若功的修练法门,他关我有何用? 抑或是他也想拿我做人质,逼迫僧诠方丈让出掌门之位?僧诠方丈与我虽只有几天的交情,但方丈素来慈悲,不会忍心害我性命,莫不是方丈已经就范,把掌门之位让给了僧怀,僧怀的jian计得逞了!这里莫不就是栖霞寺的地牢?僧怀曾被关在这里二十年,难道他想把他这二十年受的苦,全都报复在我身上,把我也关二十年?!关我二十年也就罢了,他千万不要再拿我的性命,要挟僧诠方丈做出什么肮脏的事来,以报复方丈,抹黑方丈的名声,破了方丈三论宗主的声誉!僧怀心性邪恶,他若仍不解恨,让方丈去死,只怕方丈为了保存我的性命,也会毫不迟疑地答应!那我岂不是罪孽深重!他还会进而要挟栖霞四徒,为他做一些为害江湖之事,那我岂不连累了整个栖霞寺,甚至整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