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初识峦英
绕过一弯石桥,一座简朴的宅子坐落在池水中央,微波荡漾,柳枝摇曳,迈上青灰色的石板阶,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往事如潮水般涌现。 这是父亲和娘亲生活过的地方,娘亲自废修为后,便与父亲生活在这里,那时候的我还小,便同他们一起生活,直到十岁那年,爷爷才将我接回玄灵宫,日日教导。 院内那棵曾经郁郁葱葱的桃树,经过几十年的繁盛,终在双亲寿终正寝那一刻,繁华落尽,只剩枝干,孤零零地立于院落之中,于千年而不倒。 而那座宅子,经历千年风雨,每每破败之际,便有人前去翻新,那翻新之人虽年年不同,但都是受命于我的爷爷——医仙玄朗。 在爷爷仙陨前,他每年都会到这宅子里住上几日,但从不会带我来,我想,定是怕我触景生情吧。 爷爷仙陨后,圣母便接下这使命,依旧每年派人翻修这宅子。 曲河镇的人都赞叹这宅子岁月悠远,却并不知晓这宅子的主人是谁,便视这宅子为吉祥宅。 不知是祖辈的哪代人,在后院墙根种了一棵许愿树,那树枝的一半漫过院墙,绕进院里,这就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景致: 一半是枝繁叶茂的盛景,一半是挂满许愿幅的红条,轻扬飘舞。 牡丹仙子每年都会在那千千万万的许愿幅中,挑选一半最为诚挚动人的愿望,一一帮他们实现,实现愿望的人每年都会前来还愿,久而久之,他们便自愿守护起这宅子的清净来。 那八角屋檐的凉亭依旧如故,只是眼前人却不复当初。 还记得每年的晒药节,双亲都会带我去山上采药,药采回来后,父亲便带着我将所有的药材都清洗一遍,然后将其置于日光下,晌午时分,这药材便散发出独有的药香。 日光越来越烈,我和父亲的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娘亲见了,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拿起帕子笑意盈盈地从亭子里出来,温柔地为我们擦去汗珠,从娘亲眉眼的笑意,我知道那时的她是极其幸福的; 而父亲呢,更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愉悦,他痴痴地看着娘亲,傻傻地笑着…… 看着父亲在母亲面前的模样,我有时觉得他就像个孩童一般,傻傻的,憨憨的,完全没有街坊所称赞的书生气质。 想来定是在最爱的人面前,才会幸福到忘了形。 双亲的面容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模糊,眼前只剩熟悉的亭廊以及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们相对而坐的石凳,一切转换的太快,鼻子一酸,竟泛起泪花来。 居上虽然同我一样无言,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我的情绪,他时不时地将目光定格在我脸上,眸里尽是关切之色。 “宫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侧过身去,擦了擦眼睛,转过脸来对他微微一笑,“只是有些触景生情而已,居上莫要担心。” “那就好,触景生情是难免的,有些时光入心太深,便难以忘怀……” 他说这话的时候,如墨的双眸仿若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我辨不清在他眼里的,到底是悲,还是伤; 但他落寞的神情,就如一根针一样刺进了我的心里,微微的,有些疼; 我知道,夏浓在的日子,便是他入心太深,难以忘怀的时光。 “居上……” 看着他转过去的侧脸,不知为何,我就想唤唤他的名字,便轻轻地开了口。 “宫主,怎么了?” 他侧过脸,深邃的双眸温柔地看着我,刚才那落寞的神情早已不见,此刻一如平时般温和淡然。 “没什么,就是……想唤唤居上而已。” 我垂下双眸,没有去看他听到我这话后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他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我的余光告诉我,他此刻正眸色复杂地注视着我。 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抬眸,不然会乱了心神的,便随手绕起了衣带来。 “这样啊,” 顿了顿,居上正过脸去,环顾整个院内,笑了笑,“要是宫主不介意的话,就唤我的名字吧。” “那居上也唤我的名字吧,”我抬起头,明快地看着他,方才提醒自己的话早已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宫主这称呼听起来怪有疏离感的。” “嗯。” 居上点点头,应了一声,虽然只有一个字,但那简短温和的声音里,却多了几分欢喜。 “任轩……” 我笑着唤了声他的名字,竟感觉如此亲切,好像顺口惯了般,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轻声应了一句,那含笑的双眸里星辰遍布,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广袤无垠的浩瀚夜空,光华璀璨。 “我带你去四处看看吧,难得今日这里清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