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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标准

      谢英的妻子马惠兰,躲在门外偷听,越听越生气。她一脚踢开门,闯进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袁秋华的鼻子,提意见:几间破烂房,赔钱相送,我家都不要,亏三嫂说得出口?子时想到亥时转,也想不通我家何人何时,何地何事得罪了三嫂?

      袁秋华伸手拨开马惠兰的手,轻言细语的说:二嫂的破自行车,不值一百块,你俩为何要去抢来骑?二哥尸骨未寒,你们也真做得出来!

      宫喜鹊一蹦三尺高,捶胸顿足,大声嚷嚷:瞎说,你这是诬陷!胡说八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们抢了?乱讲,你纯属恶意造谣!

      谢汉说:你没在现场,当时的情形,你不了解,不要相信那群长舌妇的谣言。

      袁秋华说:难道是二嫂请族里长辈吃饭,再求亲房叔侄送到你们家的?

      马惠兰说:看到他们先动手,我随大流也跟着去,他们都要,我为什么不要?便宜不占,白不占,我傻啊!

      袁秋华说:做人要厚道,做事讲良心,你跟二嫂交换一下,夫夫刚死,热孝在身,婆家又抢又赶,你还笑得起来吗?

      谢英说:抢又怎样,又没抢你的,关你屁事?

      袁秋华说:唇亡齿寒,一样是兄弟,一样是妯娌,你们能欺负二嫂,未必不会欺负我俩?哼,过去明抢,现在暗算,我俩凭什么糊里糊涂地相信你俩有情讲义呢!

      宫喜鹊说:汉哦,英哦,你俩是亲兄嫡弟哩,逞强耍狠,争房夺产,伤感情呢。

      袁秋华说:拜托您,讲讲清楚,到底是谁争房夺产?弟弟将哥哥的房子据为已有的时候,不伤感情,哥哥要求弟弟物归原主,倒伤感情了?偏向都偏到对错不分!

      宫喜鹊说:我和我儿子说话,关你屁事?牛栅里伸出驴嘴来,充什么人物头?老娘眼角都不瞄一下!

      谢汉说:别没事找事,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我们,和我们做的事,行不行?这对你没一点好处,算我求你了!

      袁秋华说:糊涂虫,凡事不问是非,只管一已之私,自己能捞好处,错的也追随,没好处,对的也抵制。自主,是一定条件下的自由,每个人都要接受法律规定和道德规范的约束,你是公民,犯法,国家会给予惩罚,你是个体,违德,社会也会给予惩罚,晓得不?

      谢英说:是非精!预先设防,提前戒备,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袁秋华说:俗话说,先小人后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有错在先,就该自纠,没有主动撇清,也不曾自觉改正,理亏的,到底是何人?

      谢英说:搅屎棍!屁大点事,纠缠不休,不过一张房产证而已。

      袁秋华说:《物权法》规定财物实名制,登记在谁名下的,就是谁的。买房买车,都要登记夫妻俩的名字呢。明知是兄弟俩的房子,办房产证时,你为何不登记俩兄弟的名字?凭什么只登记你一个人的名字?

      谢英说:房子你又在居住,我拿出房产证来说事了吗?哪个开口赶你走了吗?小产权房又不能入市买卖,何至于对我疑神疑鬼嘛。

      袁秋华说:二哥死后,你们霸房占地,抢嫁妆夺孩子,将二嫂扫地出门。万一谢汉也意外身亡呢?房子在你名下,我母子俩岂不是就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鉴以往以知未来!光耍嘴皮,虚张声势,错事不改,无意归正,蒙骗得了谁嘛?

      宫喜鹊哭天抹泪:谁霸房了?谁占地了?谁抢嫁妆了?你二嫂守不住空房,自己要改嫁,关我们屁事?

      袁秋华说:你们抢在先,她改嫁在后,对不对?寡妇守空房,也得有房!你们让她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床无一张,粮无一粒,怎么生活下去?难道叫她沿门乞讨,还必须替夫守节?

      谢汉说:事都过去了哦,你替二嫂打抱不平,又能改变什么呢?出头屋角片片烂,得罪大家,讨好她一人,何必嘛!

      袁秋华说:前事是后事之师,惩前毖后,只为治病救人,避免重蹈复辙。

      谢英说:什么叫抢?房是谢家的,地是谢家的,嫁妆进了门,也是谢家的,孩子姓谢,难道不是谢家的?她要改嫁,谢家的财物,未必只能任由她卖?孩子不要,财物卖光,挟带现金走,谢家能答应吗?

      马惠兰说:下堂不为母,我要是中年丧夫,就守着儿女过后半辈子。

      谢汉说:痴痴傻傻,疯疯癫癫,邋邋遢遢,好吃懒做,丑妇一个,儿女一群,想改嫁也得有人肯要啊!

      袁秋华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像僵尸一样,活在一百年前,一点进步都没有!请教一下,为何你们谢家的女儿,没裹三寸金莲呢?没卖给别家当童养媳呢?女儿长在新社会,儿媳活在旧社会,你家是双重标准啊!

      马惠兰说:穿越哩,古人可以穿越到现代都市,今人也可以穿越到封建王朝呗。

      宫喜鹊撒泼装蒜,满地打滚:你外表看似文雅,心却这般恶毒呀,日日夜夜都巴不得谢汉早点死啊?谢汉死了,你好卖房卖地,拿钱走人哟?我死儿子,倒成全你发财!

      袁秋华说:天有莫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人们买保险,不就是以防万一吗?咦,我彻底听明白了,做你的儿媳,不管是天仙下凡,还是公主下嫁,只要丈夫死了,下场统统跟二嫂一模一样!

      二姐谢嘉嫒的丈夫舒志强,循着宫喜鹊的哭声而来。他蹲在岳母旁边,看守岳母满地滚来滚去,眼见岳母要撞翻椅子,他立马将椅子挪走,眼瞅岳母要碾压拖鞋,他提前一步将拖鞋拿开。他说:咦,吃生米的,碰到吃生谷的,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谢英说:房子是谢汉的,我从来没说过是我的。

      袁秋华说:扬言杀人,不算犯罪,动手杀人,才会获罪。物不归已,有等于无!

      谢英说:房产证,只不过就是一张纸,你胡乱造谣,挑拨离间,绝对是居心不良!

      袁秋华说:结婚证也是一张纸,有证就是合法夫妻,没证就不受法律保护。房产证也是一样。这世界所有证书,都是一张纸,社会只认这些纸,空口无凭,法院不予采信,你认可,或不认可,都改变不了法律的规定。

      宫喜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站到袁秋华面对,手两拍,发两甩,脚两跺,大叫大喊:又是社会,又是法律,冒充外宾,你吓唬谁哟?真有钻天入地的本事哩,赶紧把法律搬来,将婆婆铐去坐牢哦,叫老娘开一回洋荤喽!没靠山,没救兵,你装什么大头葱咧?

      谢汉说:瞧瞧,提棍惹急狗,被狗反咬一口!吃饱没事干了?你捅马蜂窝玩啊!马蜂尾上刺,追着蝥人播毒,咱先撤,好怕怕耶,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谢英说:我就没有结婚证,不照样老婆一个,孩子一群,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你结婚,倒是有证,还不是吵嘴打架闹鄱天?如今从你家吵到我家,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马惠兰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只要有吃有穿,什么都撒手不管。

      谢汉说:易得的田舍,难得的兄弟,大家想和睦,惟有不听老婆话。

      袁秋华说: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事评好坏,话论对错,可没分老公话老婆话呢。老婆话,不管有理无理,都不听?

      谢汉说:家人无是非,家事无对错,只有和与不和,家和才能万事兴。

      舒志强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理无理且放一边,和气生财排第一。

      袁秋华说:现有的财,都没守住,发再多的财,又有么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写到了别人名下!

      谢汉说:城墙高万丈,内外要人扶,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祠堂,也不是讲法的法庭。

      袁秋华说:什么是爱?怎样做是爱?要是不跟你讲爱呢?欺负孤儿寡母是讲爱吗?侵占兄长房产是讲爱吗?根本看不见爱,只有坑蒙拐骗,明抢暗算!

      谢汉说:不要气,争名夺利是枉然,临死两手攥空拳。

      袁秋华说:饭吃下去,要变成屎尿,倒不如你直接吃屎喝尿,人总是会死,倒不如你现在就地死!

      谢英说:听老婆话,是狗熊,不听老婆话,是英雄。

      袁秋华说:你爹当一辈子的狗熊,做梦都指望儿子们文武双全,成好汉,当英雄,光宗耀祖啦。

      宫喜鹊说:他爹是狗熊,你爹是英雄?一代鹰,一代鸡,你自个呢?还不是农村妇女!

      马惠兰说:老公不听老婆的,听哪个的?俗话不是说,夫妻同心,黄土变金吗?

      袁秋华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能听老娘的!

      宫喜鹊说:崽听娘的,又有么错?可怜天下父母心哩,岂有害儿害孙之念?

      袁秋华说:遵世情,循常理,行妇德,那是一般母亲为人做事的原则。你上管天,善恶不辩,下管地,是非颠倒,中间管空气,黑白不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思虑作为当然有异于常人啊!

      谢汉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能只盯着缺点看,窟越挖越深,刺越挑越多,钻牛角尖。

      宫喜鹊一屁股坐地上,双手拍地,双脚蹬地,头一仰一俯,腰一躬一伸,哭天拜地,寻死觅活:老古话讲,娶了媳,卖了儿。辛辛苦苦几十年,生育养大一群儿,没想到老来还要受气,遭人嫌,讨人厌,还不如死了好!

      谢英说:你这是什么话?有我们保护你!我们是你的儿子,难道说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娘?

      袁秋华说:不问是非曲直,不讲对错好坏,只晓得护短遮丑,动不动就拿死吓唬人,不允人发言,动不动就以命相逼,不许人讲理,你独断专行,动武不用德,搞白色恐怖啊!

      谢汉说:子不嫌母丑,不管娘犯啥错,她都是我娘。

      袁秋华说:认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错不改,小恶常有,小坏常施,就算是娘,也非贤母,良母,慈母。

      宫喜鹊说:我不能替你们结婚,也管不了你们离婚,孔圣人还休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