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林凝的梦
林凝只觉一直在黑暗之中飘荡,双脚漂浮而行,周围漆黑得漫无边际,却无意之中嗅到一阵幽香之气,猛然觉得身后似是有人揣着自己往后拉一般,林凝不断挣扎,但也挣脱不了身后那股力量,只得任由身后的力量拉扯,随后更是天旋地转一番,谁知再次睁开眼,却竟置身于一场滔天大火当中,只见周围喧哗吵闹,不断有火球袭来,场面混乱至极。 林凝还在迷惘之际,只见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火球,直面朝林凝砸去,林凝茫然若迷,身后倏然有人拉开自己,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才得以避过火球,此时只听见头上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说道:“没事吧?”林凝徒然一颤,全身僵硬。 感到怀中人的不安,那人不禁柔声慰道:“不会有事的。”说着不由转身,向身后人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凝见到身后还有一大群人,不由呆立当堂,只因身后每个人,都是林凝曾经熟稔如亲的面孔。 只见一男子长得背厚腰丰,肩膀平阔,说道:“师父今夜被传召进宫,我一开始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如今师父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前来将军府放火,只怕不妙呀!”林凝看说话的那人,不由呢喃地脱口而出:“尤大哥!”又见尤大哥身后站着的人,不正正就是三哥,凌千灭吗! 林凝只觉眼前一切具是不可思议,却又真切得很。正是呆然之际,一群提刀的官兵却忽然冲进了院子,为首那人,长得耳轮阔大,林凝认出那人,正是自己日日夜夜恨之入骨的清河郡王! 又见清河郡王指着他们,昂首叫道:“皇上下令,要抓拿武家上下人等归案!” 此时的林凝又是一惊,心中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抬头一看,只见怀抱着自己的男子,那熟悉的眉眼,这人不正正就是自己日夜在魂牵梦萦着的崔年幸吗? 林凝如被闪电劈中一般,她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的场景,却又是自己从不敢去回想的一切,是自己每个夜晚被困在梦回时的梦魇。林凝愈想愈心惊,只觉得手脚冰麻,如坐冰窟,她不明白为何她此刻会在此处,不明白为何她一睁开眼,竟会是回到这十年前的将军府,那个被抄家灭门的夜晚! 即便如今林凝脑海混沌,可周围气氛已然是拔刃张弩,一触即发。 尤仰桥上前朗声叫道:“不知我们武家所犯何事,竟要被受如此侮辱?” 清河郡王一脸讥笑,说道:“看来你们还有所不知,方才武穆大将军进宫后都供认不讳了,他亲口招认自己屯兵自重,意图谋反,而武家上下实为乱党,我如今便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抓拿你们武家这窝反贼的。” 武家上下众人听见都不由一惊,更有些女眷已怕得一下子晕倒在地上,人心惶惶之际,但崔年幸却似是看穿清河郡王的心思,叫道:“武家军绝无如此大逆不道之心,我们武家上下对陛下忠心耿耿。这当中不知是有什么搞错的地方,清河郡王你何不拿出手中圣旨,我们好好对质一番。” 谁知那清河郡王却拂袖不理,只是当空喝道:“此等逆贼,如今死到临头,还敢胡言满嘴。”说着便对身后一众官兵叫道:“给我上,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岂知此时忽然一人高声震天,喝住众人:“我父亲刚正不阿,顶天立地之人,何罪之有?”众人看去,只见却是个瘦弱男子,目光恨冷,人人都不由惊讶,此少年竟是如此气势不凡! 清河郡王认出这少年是武家少爷武煊杰,不为所动地冷笑一声,说道:“武少爷,我借丞相一句话而言,武穆将军之罪,难道没有吗?”那说话的模样更是小人得志般的挑衅。 武煊杰目中含泪,寒蝉凄切地说道:“阿爹说得对,怎么都防不住那小人的算计之心!” 林凝此刻眼看着那些官兵举着大刀朝他们冲来,就似十年前的情势一样,一个个人目光凶狠,恨不得将武家上下都拉进地狱一般。林凝一直不明他们彼此不过都是陌生人罢了,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但这十年来,林凝算是明白了,若这夜他们不杀尽武家满门,那么只怕要死的便是他们了。毕竟清河郡王手中并无皇帝圣谕,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给皇上来一个先斩后奏而已,秦卜之此时已是权势滔天,不然也不会说出:“武穆之罪,其事体莫须有?”如此荒唐跋扈之言了。 只听见头顶上传来崔年幸的声音:“凝儿,你不要怕有我在。”林凝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她已是死过一遍的人了,如今的她不怕死也不怕什么莫须有之罪,她只想再抱抱自己心上人,多听听他的声音,贪恋这短暂的温存而已。 谁知崔年幸捧着林凝已满脸泪痕的双颊,二人此间四目相对,崔年幸眼中尽是柔情与不舍,又见他说道:“凝儿,煊杰自小身体弱,而你武功不低,等一下便带着煊杰从后院中的暗道逃出去,逃武家军营去找王贵将军,他一定会帮你们的。” 林凝听后眼泪决堤而出,她也岂会不知崔年幸虽说是让自己护送武煊杰离开,不过是想要她也一起逃罢了。为何十年过去了,他还说着一模一样的话。林凝死死抓住崔年幸的衣衫,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地摇头,她深刻地记得当初她护送煊杰离开,后来再见年幸,他衣衫破烂,满身血迹,已不知是挨了多少刀了,他却拼尽最后一口气来找自己。 崔年幸见周围人人都在浴血奋战,便将林凝拉到角落,语气坚定地说道:“凝儿,你听我说,煊杰是师父唯一的血脉,我们不能让他有闪失,而你也是师父唯一的女儿,你们二人一定都要活下去的!” 林凝双目通红地看着崔年幸,颤声问道:“那么你呢?” 崔年幸一怔,答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还有一口气,一定会去找你的。”林凝听后泪珠guntang而下,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好,你一定要来找我!” 崔年幸见林凝答应了,当即抬头对着正斩杀了一人的凌千灭叫道:“三弟!”凌千灭听到叫声,当即倾身冲到他们二人身前,崔年幸对他说道:“煊杰与凝儿便拜托你了。”凌千灭此际心中沉重万千,只得喟叹对重重点头。 崔年幸见凌千灭答应后,当即便向攻入将军府上的官兵冲去。凌千灭与林凝二人在偏厅找到了武煊杰,躲过众人耳目,一路朝后院的暗道走去。 林凝记得清楚,当初便是在后院遭遇到埋伏,而煊杰和凌千灭就是在那处惨死的。林凝很想出言提醒,告诉他们不应该去后院的,可是嗓子中似是有什么卡住了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直朝后院奔去,就好像已经发生了的事实,你无力改变,只能不断陷入其中,不断重蹈当初的覆辙,受着当初的苦难。 三人奔至后院,眼见密道就在眼前,刚要推开石门而进,谁知却见一支利箭射来,凌千灭眼明手快地一脚踢开。接着竟见一群包头蒙面的黑衣之人在院中外墙一跃而入,三人当知不妙,凌千灭对林凝说道:“四妹,你与煊杰快逃!”说着便想着那群黑衣人冲去。 武宣杰一时激动向向其冲去,叫道:“三哥!不要!”林凝一把将他拦下,说道:“你一定要活着,你活着他们才有希望!”武煊杰此时年纪不过十二三,一时见此变故,心中又岂能平静。 但奈何与身边黑衣人人数众多,凌千灭寡不敌众,眼见有几人朝着武煊杰冲来,却被林凝一一撂倒,林凝见周围的黑衣人涌出愈来愈多,便拿起那倒地的黑衣人手中的剑,朝那些黑衣人一一刺去。黑衣人见同伴纷纷被击到,都不由心惊,这小小姑娘,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可终究只得二人之力,面对众人终是乏力,而武煊杰天生体弱,不能习武,二人还要分神保护他。眼见着黑衣人的攻势愈来愈密集,围住三人的人圈不断收窄。三人心中此时已有战死的决心,却在这危难之际,倏地飞来几道身影,虽然几人穿着打扮都不一样,但皆是黑巾蒙面。只见他们一落地,便对着黑衣人不断杀去,林凝三人本是围困之势,却是一下子得以翻转。凌千灭见此情势,眼前一亮,心中以为有了转机。林凝却是心下冰冷,这和十年前场景还是一模一样,昕王家的奉命前来的死士暗卫,赶到了。林凝不由回头看着武煊杰,见他一脸惨白,瘦弱的身子在微微地发着抖,柔声抚慰道:“煊杰,有四姐,不要怕。”说着不由伸手去牵着武煊杰。 此时其中一个蒙面人冲到他们二人身前,低声说道:“银屏姑娘,煊杰少爷,我们是奉了昕王之命前来相助的。” 林凝心中一动,心想还是来了,不由拉着武煊杰的手,交给那蒙面人,说道:“煊杰就拜托你们了。”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井前的石壁说道:“暗道便是在那处,你们出去之后去军营找王贵将军。”武煊杰猜到了林凝的心思,一把拉住她,说道:“四姐,我们一起走!”蒙脸人也说道:“银屏姑娘,那你?” 林凝一脸坚决地说道:“我不走!”年幸还没来,她不可以走,她还想再见她一面。也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林凝一把推开煊杰,叫道:“你们快走!” 林凝只觉得一直被埋藏在心底中的伤痕,再次被一道一道地剥开。即便她知道接下来是要发生什么,但她却无力阻止,身体一直不受控,她就好似是躲在自己原来的驱壳里,再次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却不能参与其中,她多想告诉煊杰,不要走,留在jiejie身边,jiejie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此刻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也不知何人带头叫道:“武家反贼若束手就擒,还能活命。若继续反抗,便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凌千灭叫道:“若我们束手就擒,岂不就是认了谋反之罪,我凌千灭烂命一条,绝不让武家蒙冤受辱!” 谁知此时忽见一人纵马冲入人群之中,身后一队兵马疾趋而入,马上之人昂起头颅轻蔑地看着他们,对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王贵,你说你能搞定他们,我爹才将如此重要的位置安排给你,谁知区区几人,你至今还未抓住!”如今说话之人,正就是清河郡王之子,张子正。 林凝心中一声冷笑,她早就知晓王贵是他们武家的叛徒,当初若不是他出言诬告,义父又怎么会被jian人抓住把柄。但那晚武家众人在危难之际,一心只想将武家唯一的血脉托福给义父这个结拜兄弟,王贵。可谁人又曾料到,这个王贵心存二心,早已背叛了他们,甚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凌千灭似是不能接受此事实,狂怒叫道:“张子正那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王伯父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张子正说道:“又怎么不会这样做,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王贵被人抓住了把柄,只能夹着尾巴到我张家做条走狗了。”说着转头又对那个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说道:“王贵,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