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大姐，上次你不是果断地说过，自己读过医术，那你怎么会不知道，菟是害人的，而不是什么去腥的药草呢？”蒋濡沫的声音请冷冷的，在大厅里面响起。 蒋允智不禁皱眉：“三弟，世间药草千百种，你大姐也不可能什么都认识！是非曲直，找宋大夫来就是！” 宋大夫是专门为蒋家看病的大夫，在蒋家足足呆了三十年，他的话，自然是不会有人怀疑的。 蒋权生立刻派人去请宋大夫，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宋大夫身体不适，告病回乡了。 从始至终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二姨娘冷笑，宋大夫替蒋家看病，每次都是收诊金，这次二小姐出手大方，一次性就给了两千两黄金，不要说这辈子，下辈子都够用了，这老头自然会告病还乡了。 二小姐这一次，实在是太狠了。 但是二姨娘也从心底里害怕这位二小姐，二小姐如今这样对待大夫人，无非是杀鸡儆猴。 蒋濡沫乌黑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大伯父，请其他大夫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老夫人开了口，道：“就请我的大夫来。” 老夫人用的是沈大夫，沈大夫是老夫人很小的时候便开始重用，他们年龄相差不大，沈大夫便是对老夫人暗生情愫，可是老夫人嫁到蒋府，他便放弃娶亲的机会，一直照顾她的日常饮食和生活，到如今这位沈大夫，自知再无机会，只好随便找人娶妻生子，已经传了两代了。沈大夫匆忙赶来，蒋权生吩咐人将菟拿给他看，他皱眉。 蒋权生道：“这个可能去除腥味？” 沈大夫看了看，理所当然地摇头：“菟是毒草，说要去腥味，实在是闻所未闻。” 蒋云琴唇畔划过一丝冷笑，脸上的神情却透露出十分的惊讶：“这怎么会，大姐干嘛要将毒草藏在紫河车里面？” 沈大夫皱眉，嘴巴动了动，看了看老夫人，似乎很有些不好说的样子。 “那还用说吗？既然不是用来去除腥味，就是怕被人发现，才特意藏起来的！毕竟，谁会想到菟就在紫河车里呢？”蒋濡沫素白的脸，乌黑的眼，笑容一起，就如有了极致灵动的轮廓。 “就是啊，毒药怎么可能治病呢！要说毒，其实菟比砒霜还毒，很显然，菟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救人的，既然不可能救人，那……”蒋云琴眨巴眨巴眼睛，话之说了一半儿，还没有说完。 “蒋云琴，你疯了不成！空口胡说什么！”蒋允智恼怒地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 蒋云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大哥何必这样紧张呢？难道你不知道，菟为厌胜之术，是陛下曾经明令禁止的东西吗？” 蒋权生一怔，反倒突然醒悟过来，菟用于巫蛊，轻则家宅不宁，时有损伤或惹上官非；重则患上恶疾、遇上灾劫、孩童夭折，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会家破人亡，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往日里引以为傲的大女儿。 “雪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善良懂事的大女儿，最近接二连三地犯错，现在甚至还搞什么巫蛊之术，这一旦传出去，可是杀头的大错啊！ 她该不是疯了不成！ 三夫人假装叹了口气，道：“是啊雪儿，你父亲之前责罚你，也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怎么能就此怨恨诅咒他呢？这哪里还像是一个女儿所为？” 蒋书雪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悸，惊呼道：“父亲，不是我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蒋允智知道事关重大，立刻跑到蒋权生身前跪下：“父亲，meimei不会做出这种事啊，她善良大方，是您最宠爱的女儿啊，难道你不相信她吗？” 蒋权生紧紧盯着蒋书雪的面容，还是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柔弱，一样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眉眼，可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让人觉得可怕，越看越让人心惊。她可以因为妒忌蒋云琴得宠就陷害她，又不惜夺走别人的主张想要名扬天下，为了巩固美貌不惜吃紫河车这种恶心的东西，还藏了菟暗中施行巫蛊之术来谋害自己，这样的女儿，真的是他记忆力那个聪明善良，柔弱无比的孩子吗？ 这时候的蒋权生，已经全然忘记，是自己一步步纵容蒋书雪，甚至暗中默许蒋书雪做了这一切，才使得她变得如今这样心胸狭窄，恶毒自私，以为全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她的，而丝毫也不在乎地将所有人都践踏在脚下！ 蒋书雪面色涌上一阵血红，她竭力为自己辩解：“父亲，雪儿没有，雪儿怎么会用巫蛊之术来谋害您呢？雪儿怎么会做这种事！” 在混乱之中，她拼命要抓住一个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地，她指着蒋簌簌，失声道：“是你！是你诬陷我！你诬陷我！紫河车是你给我的！” 蒋簌簌的脸上出现的错愕，随后忍不住委屈道：“父亲，女儿那日破相后，脸上有伤，大夫说紫河车可以养颜美容，修复疤痕，才给女儿开了这服药，谁知大姐偶然见了，非说也要吃，这东西可不是寻常能见到的，女儿本还舍不得让给她，可是大姐非要拿走，女儿不得已才忍痛割爱，可女儿送过去的时候，紫河车里面根本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菟啊！” 二姨娘擦了擦眼泪，添油加醋道：“三小姐，快别说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啊！” 这话是真的，二姨娘的计划并没有告诉蒋簌簌，送过去的紫河车里面也并没有菟，这样说来，问题就是出在那位宋大夫身上！ 蒋书雪顾不得再指责替罪羔羊蒋簌簌，膝行到蒋权生面前，凄声道：“父亲！不是三meimei就是那宋大夫，宋大夫他明知道菟是害人的东西，还将它推荐给女儿，这是构陷啊！一定是有心人在背后谋害女儿！宋大夫一定是被收买了！” 大夫人夏妍也赶紧到儿女的身旁跪下，泪水盈盈道：“老爷，雪儿是咱们的长女，她个性温柔，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用什么巫蛊之术，分明是有人在害她啊！”说着，她利箭一般的眼神射向蒋云琴。 在夏妍看来，二姨娘没有那个胆子来害自己的大女儿，宋大夫可是这府里多年的大夫，想要收买他必定要下血本，现在尚书府里最财大气粗又憎恨自己母女的，除了蒋云琴还有谁！亏得她还以为今日就是蒋云琴的死期，却没想到根本被人家算计了！真是失算了。 这个小贱人！大夫人夏妍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碎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哀婉。 蒋允智仰头道：“父亲，只要找到宋大夫，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这出戏，蒋云琴竟是看得津津有味，最后又是扬唇那么淡淡一笑，似嘲讽似愉悦更似是置身事外，现在更是坐在椅子上喝茶。 看着美貌的结发妻子不顾在众人面前的颜面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蒋权生的面上有一瞬间的犹豫。 这时候蒋濡沫眨了眨眼睛，“大伯父。”他的面孔带着难以描述的灵秀，此刻眼睛有点点坏心眼，又有点点稚气。——任凭谁也无法对这样的孩子生气，而且还是这么漂亮又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蒋濡沫接着道，“大伯父，宋大夫如今已经不在京都，天下那么大，咱们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怎么找？大哥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吧！” 蒋允智顿时勃然大怒，道：“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眼看就要握紧了拳头向乖巧可爱的蒋濡沫扑过来。 蒋濡沫露出吓了一跳的神情，眼睛里却难掩嘲讽：“大哥，你这是在恐吓我吗？在大伯父面前，难道都不能说句公道话？” 蒋云琴握了握小濡沫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把无辜的小濡沫也牵连进来。 二夫人原本被气得要命，现在看到大房的人遭殃，拿帕子掩住唇边的丝丝冷笑：“这大半夜的，没查到别人倒是把自己女儿查出来的，大嫂，你可要秉公办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