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美人计
三月的春风,六月的雨,九月的落叶,冬月的雪。 一年四季的轮回总是那么美好与短暂,对于某些人来说,醉卧美人膝,在半梦半醒之间一年便过去了。说句实在话,这样的日子谁都愿意去过上一辈子。 可, 天与地,生与死,明与暗,笑与泪,欢喜与悲愁,相思子与断肠人,拥抱美人与醉卧沙场…… 世道对立又平行,短暂却又永恒,它是谁也惹不起,因为人生短短数十年,弹指瞬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岁月也无法抹去眼前的伤疤。那么故事就先从此地凄凉开始吧。 这里三月是腥风,六月是血雨,九月开填万人坑,冬月白雪寒尸骸! 毫无疑问,打仗才会这样。 九月。 让人难过的九月,秋天到了,落叶成枯,一将功成万骨枯。 对于农民来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硕果累累,皆大欢喜,付出之后的回报当然是欢喜的。 但对于多愁善感的人来说,秋总是悲的,树叶辞别枝头,花凋零,草枯萎,迤逦成悲蔓枝头。 多愁善感的人分很多种,但这些打仗的人一定一定是其中之一。 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成就了一场巨大的胜利。可是直白残忍来说,留了很多血,死了很多很多很多人。 秋初,剑门关。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也被火药炸成残垣断壁,大小剑山之间架筑飞梁阁道也残破不堪,不过有人正修补的及时,他们不是工匠而是穿着战甲的兵卒。 此道不修理,如何上那金牛蜀道? 不知不觉,落日残阳,是秋后的黄昏。这里的山实在太高太多,它门挡住了残阳落日,只留一点儿余晖供人惋惜。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想爬上去欣赏个够,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现实的。而对于他更万万不可能。 他坐着轮椅,静静地停在剑门关的残垣断壁下,是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弯眉毛,大眼睛,高鼻梁,是个很好看的人,最特别的还是他的嘴巴,嘴角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上扬的,还是个喜庆的人呢! 可当下喜庆的人却愁眉苦脸地望着眼外的群群剑山,突然间一片落叶慢悠悠地从空中荡下,落在了他的手心中央,他眨巴眨巴眼睛,才长叹一声道:“总算是结束了。” 从去年落下大雪的第一片开始,白云城出征罚蜀,直至今年落在手头的第一片树叶,整整一年了! 能在一年之内就将易守难攻的蜀山所平推,那定是君王卓越,将士勇敢,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个聪明的军师。 诸葛三生,天下第一聪明人。 诸葛三生眼睛一转,自夸道:“我聪明,诸葛家好似没有哪个男人是笨的。” “但据我所知,诸葛家没有男人二十三岁便坐在轮椅上的。” 一语从何而来?诸葛三生左顾右盼也摸不着头脑,可有人却在前头敲了敲他的脑门,取笑道:“第一聪明人,你可真笨,我在你前头呢!” 来人似一支白色的箭羽,落下却如一根轻悠悠的鸿毛,白来白去,白里乘风。 白成风十分洒脱地落在了诸葛三生跟前,叉着腰,揉着鼻子,一副玩味的态度。 “你这臭小子,若不是我腿脚不方便,我跳起来打你!”诸葛三生挥着拳,可是打不着。 白成风不以为然,竟点头挑衅道:“欺负的就是你腿脚不方便,你若不服,来打我呀?” 诸葛三生咬牙发狠,却笑着威胁道:“你给我等着,我总有治你的法子!” 白成风‘噗呲’一声笑出,赶忙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袋,丢给了诸葛三生算是赔不是,他又纳闷道:“哎我说,你这天下第一聪明人就是这习性啊?一点儿都不矜持呢。” 诸葛三生接过酒,扒开瓶塞闻了闻,摇了摇,又口头嘟囔了几句,先是问道:“这是什么酒?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白成风嘴角微翘,道:“从雪月楼里带出来的,花酒!”说着他又挑了挑眉梢,坏坏一笑:“楼里的那些姑娘就是拿酒灌你,酒烈,三口下肚便会冒上火气,后劲儿大,你劲儿也大!保证是让你翻云覆雨缠绵到天明……” “去你的,你才需要壮阳!”诸葛三生虽是骂着,但酒却未丢还给白成风,只见他舔了舔嘴唇,举着酒袋先道:“老子先尝一小口试试看!” 善饮之人只要手里有酒,开口少不了三大口,诸葛三生仰头倒灌,鲸吞之势,几大口下去喝了整整半袋! 这半袋子酒数不清是几斤几两,那三口便能销魂一夜,这半袋子是看来…… “真得劲儿!好久都未喝上这么烈的美酒了!”他抹去嘴角余迹,心也有余迹,不过他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他还没醉呢,眸子还清明得很。 他又将瓶塞摁紧,将酒袋丢还给白成风,才说道:“咱现在还是年轻人,做不得多愁善感的事,那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事就留给三十岁后的自己。” 白成风接过酒袋,犹豫着十分喝上两口,但最后想着是算了,他将酒袋捌回腰间,问道:“那这么说来我们都还有七年的时间足以去洒脱——你呢?怎么打算?” 诸葛三生欠了欠身子,伸了个小懒腰,指着前边儿还在修补栈道的士兵,道:“战事才刚刚结束。蜀道若不修补好,那此战完全就没了意义,更总要的是将士们的遗骸要寻回来,人嘛,总是要入土为安落叶归根的……”说完,他的眼眸中落下了些许悲意,即使看惯了也觉得悲。 白成风摇头叹道:“他叫我来此地问你,要多久,具体是多久。” “他急了?” 白成风又叹:“我哪有心思去揣测他?” 诸葛三生稍有不屑:“哼,他就急了!” 白成风凝着眉,沉默了片刻才细声道:“我想你是误会他了,他或许是想看你凯旋而归的模样,为你接风洗尘呢。” “那你得叫他等上一年半载了,”诸葛三生说着,又抿了抿嘴,思绪了小会儿也才轻叹一口气,道:“唉,那就准确说是一年零三个月,来年开春的时候我一定回去,”他睁大眼又嘱咐:“你回去告诉他,到时候老子可要跟着他吃不重复的山珍海味,喝遍天下不一样的酒!” 白成风却指着他的腿,笑劝道:“那你赶紧养好你的腿,想玩女人下盘不稳可不行!” 诸葛三生道:“燕青这辈子怕是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他绝不会带我玩女人的。” 白成风眯了眯眼:“你碰过?” “切。” 他也没碰过。 “哈哈哈……”白成风大笑着拍了拍自己胸膛道:“老子碰过的女人比你碰过的男人还多,我带你去找姑娘,各式各样的都有……要是你还不满意,找南宫书,他身边的女人必定不会差!咱是兄弟,捞上几个准儿得行!” 诸葛三生嘿嘿一笑,摆手道:“不讲究,不讲究……” 言语间,夕阳西下,塞雁南飞,蜀地日落得很干净,黑也黑得很利落。 诸葛三生借着最后余晖望了一眼剑门关内,落寞地抽了抽车轱辘,又对身旁的白成风道:“推我回去吧,今儿我特地嘱咐石勇上山打野味了,而且军中今夜会摆庆功酒,留下来吃。” “哟?石大将军还会听你的话?怕是人家自愿上山去的吧?”白云城边打趣着边推着他往回走去。 诸葛三生‘切’了一声,才道:“他就算英勇神武,最终还不得折服在我的聪明智慧下?这是我的本事,他佩服我!” “他在书院可没少欺负我,待会儿遇见他很是打脑壳啊!” 诸葛三生道:“你怕啥子?他喝酒易醉,醉了就开始出洋相,上次还脱衣服大唱将军令,调侃调侃,没啥大毛病。” 白成风似有诉苦:“军营中可真好玩儿,可不像我们,过不了多久,又要去北方杀几个人,还是公孙羽的人。” “这个燕青……” “怪不得他,若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若你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去替他做。” 诸葛三生轻呵道:“我现在就在替他做,况且咱这军营里的兄弟都是刀口血海里淌出来的,劫后余生,该纵情就得纵情!” 白成风接二连三地叹气,不想说话,诸葛三生却搭着椅背上的手,劝道:“燕青是个什么人我一清二楚,你们再累上一年,把自己的命看好咯!等老子回来!”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表现的轻浮,是自信! 他又道:“而今蜀山已灭,后顾之忧已平,来年归去,结世家传承,组聚散流沙,内修政要,外邦各城,以白云城为主,三步定天下,以再还一个盛世南国!” “挺好。” “这么敷衍么?难道你不相信我?还是认为我诸葛三生纸上谈兵?哼!”诸葛三生拗着嘴,三连问还带着一声不服。 白成风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方才是走神了,我在想燕青的事呢,”顿了顿,他再道:“你不知道现在他整日都把自己关在城墙上,看不尽自己的天下呢,再这样下去我怕你出师还未完,他先变了。” 诸葛三生却对此话不以为然,他扭头神秘地望着白成风,邪笑道:“他也许需要一些乐子。” 白成风咬着唇与之目光交错了许久,终于他‘啪’的一鼓掌,心领神会,又指着凭空惊呼道: “英雄难过美认关!” 诸葛三生也拍手叫好:“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安逸!” “这才符合他白云城主的身份嘛,那就这么着了!” ——“哎对了,你可得悠着点儿,这蜀山刚破,矛头与骂名都指着他呢,杀他的人肯定多得很,小心美人计啊!” 白成风拍了拍自己胸膛,潇洒肯定:“我办事,你放心,交给我,准儿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