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
“淳风来晚了。”也如黄莺归林,入得水榭后她敛了步伐,至正中央标准一福,“九哥恕罪。” “九哥”这一呼算家宴的礼数,并不逾矩。 顾星朗温然一笑“知道是家宴便不必拘礼。入席吧。” 乍看之下,顾淳风言谈举止与过往并无太大出入。那活泼意味虽由光的浓渐变成月光的淡,总归基底还在;唯一较为显著的改变是,她注意力似变得集中,也不再如以前那般衷左顾右盼、四处挑话头—— 顾星朗发话,她乖顺应了入席。侍奉在侧的是阿忆—— 除了竞庭歌,所有人都甚觉不惯。 太多年了。在座众人中哪怕阮雪音和上官妧方入宫大半年,整整大半年,也已经非常习惯此种场合下淳风边立着另一个人。 仿佛只有那样一张脸,才应该,才能,出现在此时画面中的那个位置。 时间之力,大抵如此。 以至于心复杂如上官妧,也忍不住朝那个位置多看了两眼。 而她和顾淳风都坐第三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相对。 “瑾夫人总朝我这里看什么?”顾淳风煞有介事摸一摸耳际鬓边,又低头去看前襟裙裾,“可是我有哪里不妥当?”似乎检查了一遍无所获,她看着上官妧再笑“还是我今带的婢子你从前见得少,不习惯?” 她从前都是叫“瑾嫂嫂”。无论私下还是正式场合。 场间无人料到顾淳风会入场便发难。 阮雪音微不可察蹙了眉。 但有一个人或许料到了。或许他从头到尾就在等这一刻。 她轻转了余光去瞧。 顾星朗低头在喝茶。顾淳风话音一起他就端了茶杯,除了涤砚没人注意到。 因为在喝茶,他没办法立时出言阻止。 所以顾淳风没有停。 “那可没辙了。我那多年大婢现已出宫,一去不回。我尚未嫁,她却先我离了宫,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多拜谢瑾夫人所赐。” “筵席之上,还有瑾夫人母国使臣在,胡言乱语什么?”待顾淳风最后这番话吐毕,顾星朗手中半杯茶也终于啜完,他不悦,放下白玉杯轻斥。 淳风横眉望过去,见对方面色微沉,言又止一回,终是闷声道“臣妹失言,九哥恕罪。” 顾星朗继续多看了她一瞬,似是警告,转而向东侧第二席和声道“朕这meimei自小被宠得过了,行事无状,出言不逊。方才一番话只是同瑾夫人玩笑,竞先生莫怪。”说着又偏了目光向上官妧 “阿妧知她子,早已经见怪不怪。” 不知何故,前半段评价明明在说顾淳风,竞庭歌却莫名觉得他在骂自己。 而上官妧被这一声久违的“阿妧”唤得发懵,怔忡半刻方恭谨应了句“是”。 今座席是严格按照宾客关系作的安排。竞庭歌为珮夫人师妹,又是瑾夫人母国来使,理所应当坐在两人之间。而适才顾星朗帮淳风向竞庭歌解释,显然是出于邦交礼仪。 这才叫高手。竞庭歌暗忖。看样子今在座所有人都知道阿姌之事,只多少深浅不同。所以顾星朗是明知全场皆黑,而仍凭一己之势把戏往白了演。 自古国君当如是。 “祁君陛下哪里话。”于是展颜一笑,语气亦轻快,“瑾夫人与淳风下素来交好,我入宫便听说了。女子间这些小打小闹,庭歌与珮夫人十几年来一直如此,最是明白。” 阮雪音自然知道顾星朗不是在把戏往白了演。他刚才呵斥甚至警告淳风都不过是纵故擒。以白引黑,让场面步步“恶化”,才是他今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