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君临
密道如一条凝固的光阴长河,载亘古与未知,让此刻外间纷乱忽都显得荒谬。 火光渐弱,顾星朗展眸望那些复沉入黑暗的水书,心忖它们已在此大隐了百年——或者不过十年? 他了解也用过太多手段,不愿排除有人为达目的故弄玄虚而后造了这条密道之可能。 是在这里耽搁太多时辰了。他撑开床板,重返真实,出得寝殿门问时辰,已入亥时。 “都快到了吧。” 柴一诺与薛礼对视一眼,“是。” “走。” 浓彩的烟爆破于韵水皇宫上方,城中混乱在这突生异象里骤静下来。 肖贲人在引凰台,闻声回头,也静下来。 段惜润和沈疾还在巨树间,一直很静。前者对皇宫太熟悉,确定那彩烟起于坤泰殿附近;后者等了两昼两夜的信号,不断北望,一再望,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是此时此刻天涯咫尺。 隔着巨树浓荫两人都朝下望。 不见人影,但远远近近响起兵卫行进声,该是宫中守备的两国兵士正往浓烟起处查看。 顾星朗携柴一诺和瘸拐的薛礼走得极快。空中俯瞰,不过是成队甲兵向坤泰殿涌动而三人成行步步踏在围圈之外。 段惜润透叶缝看到顾星朗出现在夜色中那刻,莫名想起三年前入祁宫初见他那日。 也是夜里,比这距离还远,却是自下而上仰看,离国愁绪被忽至的怦然打散成了泡沫。 他仿佛比昔年更好看了。少年清隽有了更锋利棱角,眸中星光隐淬火,将燃未燃,所过之处,斗转月华倾。 “得罪。” 便听沈疾耳畔低声,她蓦然被抓了胳膊无声下坠。 如残蝶一只,不掀半缕气流,耳边连风声都匀静——该没引任何人注意,尤其远处的肖贲。 沈疾送了她下树,并不现身,依旧掠回原位栖着,段惜润也便不往上看。 她看着愈近的顾星朗。 不确定最后一刻是否这刻。 他竟果然在这刻看了过来。 只一个眼神,精准之至是要她过去。 她无半分犹豫抬脚去。 肖贲所见破夜色而来的便是四人。 “末将参见君上!” 此一声过分发聩,惹引凰台四周sao动。 只片刻,复归肃静,然后山呼之声震天,宫门外街巷间万千军民皆被回音浩荡慑得呆滞。 宫内有两国兵士。 君上之呼,呼的是谁,所有人都觉心在胸中起了又落最后卡在嗓子眼。 肖贲是见过满尤的。跪拜之瞬他怪道这丫头怎到了君上身边,君上又是何时入的韵水进了皇宫而从里面走出来,再忖昨夜混乱中只忙着诛杀宗室,竟不意还有漏网之鱼。他低着头,只听顾星朗道: “面皮揭了。” 面皮是文绮给戴的,段惜润不大会揭,双手并用良久折腾。 肖贲不知该不该抬头,君上未叫平身。比长夜更长,终听顾星朗再道:“肖将军辛苦。” 他抬头要答职责所在之言,便看清了段惜润的脸。 数日前女君赴霁都贺生辰,由南境入祁,肖贲身为守将,惊鸿一瞥。虽只一瞥,距离亦远,到底留了印象,因女君容色倾国、当世翘楚。驻扎皇宫后为完成对白最后一击,势必要杀她,也已觅得了画像发往守兵各处,名为护,实为诛。 所以他当然认得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