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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 谁来了呢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叶嫤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来。

    心底莫名而又沉的绪在肆意狂涌,一时之间,竟浑然无意回许明渊这回。

    可该消气?

    自然,是无法消气的。这怎够,怎够呢?

    许明渊一心贪慕权势,是他自己不自量力的一脚踩入了这场火海,这场漩涡,如今,他能耐不济的致使太子与其反目,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罢了,是他自己用他的野心来毁却了汾阳王府,也是他自己毁了他自己,此际,他突然一无所有,所有的野心与大计层层崩塌,他倒开始在她面前装起可怜来了。

    是他自己亲手将他自己送上了绝路,她叶嫤,又岂能因为他的落败而原谅他?

    心思层层翻涌,叶嫤面上戏谑的笑容也越发浓烈。

    许明渊稍稍松开她,满目悲伤的凝她,神顿时厚重压抑得难以附加。

    曾记得当初与她定之际,她也曾知晓他一直苦恼汾阳王府渐衰败的运势,她当时温柔之至的与他说过,此生无论他作何决定,她都会在他边陪他,支持他,无论汾阳王府后是伏鬼还是贫寒,她都会一如既往的陪他,只可惜,当初那般温馨的山盟海誓,如今竟成一句空谈,甚至她脸上浮现出的那一片片戏谑与嘲讽之色,便也足矣让他心寒,甚至悲凉。

    人心的凉薄,当真,能凉到这般地步吗?

    他与她的断,也不过两三月的光景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当真能忘掉过去的一切,对他再无半分留恋?

    越想,越来越不能接受叶嫤如今的态度,心口杂事交缠,压抑烦躁得似要让他绪失控。

    他蓦地垂头下来,双手紧紧的扣着叶嫤的肩膀,再度脱口的嗓音越发的艰难而又嘶哑,“嫤儿,我如今只问你一句,你可愿与我重拾当初谊,与我一道去浪迹天涯?以后,无论贫穷富贵,危险荆棘,我许明渊此生再不会辜负你。”

    迟来的一句话,听得叶嫤满心愤怒,甚至怅惘。

    浪迹天涯,此生再不负她么?

    当初他突然对她断转而迎娶叶箐之际,哪怕他用这些话来骗她也好,给她一个空口的许诺也好,她都不至于对他恨之入骨,可当时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所有底线,待将她伤得满心千疮百孔,浑疮痍之际,他终于一无所有了,也终于想起她叶嫤来了,想着退而求其次的再度骗她叶嫤了,不得不说,这许明渊,彻头彻尾的是个伪君子。

    “回到当初,自是不可能。许世子莫要忘了,本妃如今是平乐王妃,你如今,也有正妻叶箐。如今乱世,你要带着本妃离开自会成为累赘,你说吧,今儿要是要放过我,还是杀了我?”

    叶嫤脸色出奇的淡定,脱口的嗓音也染着层层无畏的淡漠。

    许明渊目光抑制不住的颤了颤,“你为何总问我是否会杀你?嫤儿,至始至终,我何曾对你露过杀心?”

    叶嫤轻笑一声,毫不留的嘲讽,“是了,你的确不曾在明面上对我露过杀心,但都是在暗地里对我放箭。我叶嫤在场上被伤得千疮百孔,皆是败你许明渊所赐,连带我娘亲牌位与骨灰被毁,也都是被你许明渊间接所害。”

    许明渊眉头大皱,强忍绪的解释,“你娘亲灵位与骨灰之事,我事先并不知,是叶箐她想回叶府祭奠她娘亲,我……”

    不待他后话道出,叶嫤冷笑着出声打断,“这些理由,我已听出茧子来了。”说着,漫不经心的将话题绕开,“且听许世子方才所言,那便是此际不愿杀本妃了?”

    许明渊陡然噎住后话,深眼将叶嫤凝着,认真点了头。

    叶嫤勾唇笑笑,眼中顿有诡异森然的眼色滑动,则是片刻,她薄唇一启,嗓音突然变得轻柔而又懒散,语气隐约之中竟极为难得的染上了几缕蛊惑,“你若当真不愿杀我,那你便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以后,尚可留你全尸。”

    说完,咧嘴朝他笑得灿烂。

    许明渊突然被她这般笑容震住,心寒之至,面上也再度抑制不住的漫出悲痛之色。

    “嫤儿,你当真要对我如此吗?即便我对你苦苦哀求,你都不愿对我有丝毫的原谅吗?”待得沉默一会儿,他才自嘲的笑笑,嘶哑着嗓子朝叶嫤问。

    叶嫤淡笑,“你我都已是回不到当初之人,再见,自然是两方对峙的仇人。今你若不杀本妃,本妃后自会大发慈悲留你全尸,你若今便杀了本妃,本妃绝不会投胎转世,本妃会化作咧嘴游魂来找你索命。”

    许明渊深吸一口气,眼中极为难得的有些湿润的水光,他抬头朝叶嫤扫了一眼,随即便垂头下来,低哑道:“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嫤儿,我会带你走,带你彻底离开这地方,我仍还相信着时间是最好的疗伤之药,我相信你会对我改观,最后,重新接纳我,我有信心你会再度上我,我也会,一直守着你,等你。”

    说完,丝毫不待叶嫤反应,便抬手点住了叶嫤哑。

    叶嫤张了张嘴,浑然道不出一句话来,她也未恼,仅破罐子破摔的懒散将他凝视,满脸的厌恶与冷嘲。

    许明渊再也不看她的表,仅伸手过去解开缠在叶嫤腿上的绳子,而后将叶嫤扶着站了起来。

    叶嫤神色微动,此际也顾不得双手仍还被绑着,足下当即就要朝前行去,许明渊则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了那条缠在叶嫤手腕上的绳子,稍稍用力,将叶嫤整个人都拉了回来。

    叶嫤蓦地抬头,沉凝他。

    许明渊强行按捺心绪的缓道:“嫤儿莫要着急,随我来便是。”

    依旧是强忍之下而说出的温柔话语,只是,语气染着悲凉与坚决之意,无论怎样都让人觉察不到他这席话的温柔所在。

    待得嗓音落下,他便握紧了手中的绳子,拉着叶嫤一路往前,则待刚刚抵达前屋,汾阳王一家便已收拾好包袱齐齐过来了。

    屋中,一灯如豆,满室暗淡。

    汾阳王一家几口皆迅速站定在许明渊面前,汾阳王正要朝许明渊道话,不料眼风却突然扫到了许明渊边的叶嫤。

    瞬时,汾阳王面色陡变,到嘴的话当即噎住,在场其余几人也神色发紧,满脸异色。

    “明渊,这,这叶家的庶女怎在这里?”仅是片刻,汾阳王王妃震惊的问。

    许明渊低沉道:“此番离京,嫤儿也要随我们一道离开。”

    在场几人纷纷倒吸一口气,神各异。

    汾阳王抑制不住的道:“混账!她如今可是平乐王府之人,他人之妇,你如今是不要命了么,竟还想将她带走?”

    许明渊浑然不惊,脸色丝毫不变,似是早就料到汾阳王等人会是这般反应。

    他仅是抬眸朝他们扫了一眼,认真平缓而道:“平乐王如今正于宫中病入膏肓,将死之人,岂有王妃。且嫤儿历来与我青梅竹马,当初若非爹爹与娘亲相bī),儿子又岂会负了嫤儿另娶叶箐?如今,太子对儿子反目,对汾阳王府心存不满,且燕王荀王之兵已快攻入城来,这乱世之中,无论如何,儿子都已无任何立场再抛弃嫤儿。”

    冗长的一席话,他说得极其认真。

    汾阳王气得脸色铁青,袖袍中的手陡然紧握成拳,即便满心震怒,如今关头却终究不愿爆发出来,他仅是气得跺了跺脚,忍不住斥了句,“孽缘!”

    许明渊瞳孔一颤,不反抗,仅沉默一会儿,便低沉道:“事不宜迟,望爹娘与弟弟meimei们随我来。”

    嗓音落下,强行牵着叶嫤出门。

    整个过程,叶嫤并未反抗,手中绳索勒得手腕发痛,却因挣脱不得,便也识趣的放弃了挣扎。

    此际,城门方向的厮杀声剧烈起伏,那些所有狰狞的声响,在这深沉的夜里竟显得格外的清晰。周遭微风浮动,隐约吸入鼻子里的风,竟也染上了浅浅的血腥味道。

    叶嫤眉头一皱,心生冷冽。

    皇权之争就是如此残忍,手足相残,百姓横尸,她前两虽烧了那几位藩王的粮草与营地,但她仍是帮不了这京都城的百姓。

    那些谋权之人,会一批一批的闯入城来,他们要的是一个明确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可惜作为陪衬的,则是那些鲜血淋漓的百姓。

    心思至此,她面色也跟着紧了紧。

    夜色之下,许明渊突然回头朝她望来,眼见她神紧绷,忍不住关切的问:“怎么了?”

    叶嫤蓦地回神,思绪翻转,仅刹那,便朝他咧嘴而笑,唇瓣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许明渊犹豫片刻,终还是抬手过来解开了叶嫤的哑。

    叶嫤笑得柔弱,仅道:“手腕痛。”

    许明渊深眼凝她一会儿,缓道:“嫤儿再忍忍,待出城之后,我便会松开你了。”

    他态度仍是坚决,温柔之中的坚决,总觉得此番一旦将缠在叶嫤两手上的绳子解开,下一刻,叶嫤便会趁他不备彻底消失。

    且今出城之事迫在眉睫,无论哪个环节都不可轻易出得差池。

    也正因心中太过的谨慎,待朝叶嫤说完之后,他便回头朝后家人们道了句,“稍稍快点。”

    几人一路往前,走的皆是汾阳王府的偏道,除了管家之外,无任何侍奴发觉,仅是片刻,几人便顺着汾阳王府的后门出府,谨慎小跑往前,待一路躲躲藏藏的抵达那处无人镇守的城墙处,许明渊回头朝自家爹娘与姊妹扫了扫,犹豫片刻,便将绑着叶嫤手腕的绳子递到了汾阳王手里。

    汾阳王微微一怔。

    许明渊认真道:“劳烦爹爹将嫤儿牵住,城墙太高,大姐又不在,仅能儿子一人一个一个的送娘亲与弟弟meimei们出城。”

    汾阳王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将捆着叶嫤的绳子接过。

    许明渊不再耽搁,先行揽住他的娘亲,随即飞而起,陡然跃出了城墙外。

    待将汾阳王王妃轻轻放在城外地上,许明渊再度跃回来,开始揽着他那不会武功的二妹飞出去。

    却是正值这当口,叶嫤看准了时机,冷狠如刀的目光陡然朝汾阳王落来,汾阳王何曾见过一个女子竟有这般凌厉的眼神,当即就被叶嫤这眼神怔得不轻,却是还未威仪的回神过来,叶嫤已蓦地抬脚狠狠跺上了他的脚背。

    汾阳王痛得倒吸一口气,手中绳子抑制不住的一松,叶嫤脸色一狠,卯足了劲儿便开始抬脚狂奔。

    “嫤儿!”

    刚刚跃墙而来的许明渊惊痛而唤,当即要飞追去,奈何叶嫤速度极快极快,转眼便消失在前方那小巷之中,许明渊紧着脸色骤然朝前,年迈的汾阳王急得不轻,此际也顾不得老衰之猛的提了一口气跃而起,待将许明渊一把从半空拉到地上站稳之际,他便抑制不住的大咳起来,连带喘息都喘息不了。

    许明渊心疼之至,急忙为汾阳王拍背顺气,“爹爹怎能如此鲁莽,你子不好,此际怎能提气运功!”

    汾阳王大咳了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眼中都快急出老泪来,“为父不如此,你能停下?你还看不出来吗,那叶家庶女早就不是以前的叶家庶女了,就凭她方才那满是仇恨的眼神,你若跟去,你必定会死在她手里。”

    许明渊脸色陡然惨白,“爹,嫤儿仅是在与我闹脾气,她绝不会真正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