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6、不好意思,又有了(八千字毕,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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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听得一眯眼,回眸盯塔娜和德格一眼。 两个官女子都急忙摇头,示意此事她们两个并不知晓。 她们两个是掌事儿的,既然塔娜和德格都不知道,那么这小盘儿的rou,便定然 不是从那拉氏的宫里出来的。 那拉氏便冷笑一声,丢了笊篱,抬步走向殿门去,“那便奇了!她的rou,到底 是谁给的?” 那拉氏疾步朝外去,忻嫔便也垂首退开,闪至一旁。 悠闲自在,等着看戏罢了. 那拉氏带着塔娜出了殿门,一路直向女眷所在的“他坦”而去。 一众嫔妃、公主、福晋们见皇后来,都赶紧起身请安。那拉氏也没顾得上她 们,径直走到和贵人眼前。 见那拉氏怒气腾腾而来,和贵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倒也安稳下来了。 五官天生明艳动人的女子,这一刻面上却只有淡如薄冰的笑意。 那笑意里,不但没有惊慌,反倒噙着几分嘲弄。 那拉氏终于踩着八寸高的旗鞋,气势洋洋走到了和贵人眼前儿。 和贵人这才不慌不忙地行礼——却依旧不是用的旗下礼节,还是用她自己回部的 鞠躬礼而已. 外头闹了动静,玉蕤赶忙来提醒婉兮。 婉兮凭窗看了,悄然看一眼皇上——皇上还在东边儿暖阁的书房里看奏本。 婉兮压低声音嘱咐玉蕤,“你位下的女子,还都脸生。你叫翠靥吧,让她去设 法请林贵人过来说句话。” 玉蕤点头,这便转头出去,吩咐翠靥去了。 翠靥虽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进宫也才没到一年,可终是玉蕤亲手教出来 的,行事沉稳,已隐隐然有了几分玉蕤的气度。 不多会儿翠靥便引了林贵人来。翠靥还知道不能直接将林贵人引来,而是带着 林贵人绕了个路,从“泉石自娱”偏门出去,进墙外的夹道,再绕到“天地一家春”后 殿的角门来,这便避开了旁人的眼目去。 便是旁人有见林贵人起身的,也只以为林贵人去净房了,倒不知道林贵人是来 见婉兮。 婉兮到偏殿见了林贵人。 婉兮含笑点点头,“特地请林贵人过来,劳动林贵人了。” 林贵人屈膝为礼,“其实一见皇后娘娘那么气势汹汹地朝和贵人去,妾身便想 来见令贵妃了。终是同一个宫里住着,皇后娘娘若与和贵人闹得不好了,回去自难 免跟旁人发脾气。伊贵人是厄鲁特蒙古的格格,皇后娘娘好歹担待些,这便得将所 有的怒气都得撒在我身上。” 婉兮点点头,轻轻握了握林贵人的手,“我也不瞒你,和贵人面前的那盘子 rou,是我给送去的。本是怜惜和贵人不能吃猪rou,便想用肥羊rou给悄悄儿替换去罢 了,面儿上好看,也不叫和贵人为难。” “只是那情形却有些不对劲儿了。我便是想到有谁会揭穿,也想不到是主子娘 娘亲自来了——终究和贵人是主子娘娘宫里的贵人,正月进宫以来都是在主子娘娘位 下学的规矩……若是和贵人逾矩,主子娘娘自然也有责任,故此主子娘娘替和贵人遮 掩还来不及,怎么反倒要闹起来了?” 林贵人便是苦笑一声,“令贵妃有所不知,和贵人虽是主子娘娘宫里的贵人, 可是皇后娘娘可没将和贵人当成一家人。和贵人正月才进宫,短短三个月,两人已 是闹僵了多次;二月和贵人正式进封以来,两人更是势如水火了。”. 婉兮也不由得挑眉,“怎么会?和贵人正月才进宫,二月才进封;算到今日, 和贵人进宫一共三个月,进封也才两个月啊。这么短的光景里,她们怎么会闹得如 此去?” 林贵人叹口气,也是耸了耸肩,“她们两个,都是硬脾气。主子娘娘凡事都要 做主,可是和贵人偏偏是个不肯驯服的。从正月里和贵人刚进宫,主子娘娘为了教 和贵人学会宫中的礼数,当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这后宫里,虽然除了满洲格格之外,还有蒙古格格,以及汉女,但是终究因为 百多年来“满蒙一家”、“满汉一家”的教化,使得蒙古格格们跟汉女们在习学宫里这 些满人的礼数时,并不大抵触,学的倒是快。 反倒是这位和贵人,每每学着学着,便有些反抗起来。 “她不甚愿意行旗人的礼数;甚至每日主子娘娘带着我们一起去小佛堂拈香拜 佛,她也不去,被问得急了,只肯接受看几卷佛经,那些下跪磕头的事儿,她是怎 么都不肯的。” “便连日常饮食,主子娘娘赏的克食,她也都动也不动;甚至都不准往眼前儿 端,都叫远远地放在门外头……” 婉兮也是忍不住叹息。她明白和贵人这么做的缘故——因为回部信仰的神,不是 佛陀;因为回部的饮食里,最厌憎猪的一切制品,认为是不洁之物。 这些回部的习俗,婉兮透过赵翼的笔记,看见过筹备资料里的只鳞 片羽,故此了解;而那拉氏终究是老满洲格格,又自以为皇后之尊,不屑了解那些 “番邦之事”,故此便不会理解和贵人之意,甚至容易误当成是和贵人故意的反叛和 挑衅。 那拉氏自己又是这样儿的火爆脾气,况且和贵人又只是个刚刚进封的小小贵 人,她便更不容得和贵人在她面前有半点的反骨。 “有几回闹得急了,主子娘娘干脆罚和贵人的跪。”林贵人摇头道。 婉兮也是惊住,“主子娘娘竟然还罚和贵人的跪?” 林贵人也是叹息,“何止是曾罚过,根本是三五日便是一回。和贵人也是硬骨 子,便是罚跪就罚跪,便是跪到大半夜去,也绝对不吭一声儿。” “主子娘娘瞧着和贵人不肯驯服,便在罚跪之外,又加上禁膳去。贵妃娘娘您 想,本就跪了大半夜,还不准膳房送膳……和贵人的凄楚,可想而知。” 因皇后宫里,有单独的膳房、茶房,一应饮食都不用从御膳房走。故此皇后宫 里这些事儿,若是皇后不准往外说,外头人便无从知晓和贵人曾经被饿过肚子。 婉兮听得也是揪心,“怎么能这样儿?” 今年回部初定,皇上三不五时便要赐宴回部伯克们呢。那拉氏好歹是中宫皇 后,便是不愿善待和贵人,好歹也不该苛待……终究和贵人还担着“和”这样的封号 呢,那拉氏怎么能当看不见! 林贵人说着也是叹了口气,“和贵人却也是个不肯屈服的人。便是罚跪、禁 膳,她依旧不改初衷。皇后娘娘见和贵人顽抗若此,心下更为暴怒……” 林贵人说着朝北边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去。 婉兮忙问,“主子娘娘还怎么惩罚和贵人了?” 林贵人眼帘轻垂,也是叹气,“妾身虽然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过却是看得出 来,和贵人是绝对不碰猪rou、猪血、荤油的;不但不碰,甚至深恶痛绝。” “可是满人却离不开猪rou,皇后娘娘尤其是要主持坤宁宫家祭,是要亲自在大 锅里煮福rou的;故此两人之间在此一事上便冲突最深。” “故此……皇后娘娘盛怒之下,曾经传旨膳房,每日只给和贵人进猪rou;和贵人 不吃,便饿着。” “什么?!”婉兮也是忍不住惊呼,呼吸都要停了。 林贵人点点头,“最长的一回,和贵人连续饿了五天去……” 婉兮霍地回眸,望向北边儿去,“我懂了,就是因为有过饮食上的冲突去,今 儿主子娘娘发现和贵人又不肯吃她亲手煮出来的福rou,这便顾不得她们本是同一个 宫里的人,这便要当众对和贵人发脾气了。” 林贵人屈膝行礼,“这会子怕是旁人都救不了和贵人。唯有令贵妃您……” 婉兮仰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你快回去吧,小心 些,别叫主子娘娘和位下女子瞧见。” “我这就去请皇上……今晚好歹是皇贵妃刚刚薨逝的头夜,不管是谁,都不应该 这么闹起来。”. 待得林贵人绕回到后院时,那拉氏已然摔了和贵人眼前盛羊rou的瓷盘子。 “和贵人,你知不知道,这会子是什么场合?这是皇贵妃薨逝的头夜,这在场 这么多的嫔妃、皇子、公主,都来守夜;都按着咱们满洲的规矩守丧,席地而坐、 刀切福rou……怎么就你最不肯一样儿了?” 那拉氏便是与和贵人当面说话,用的也还是满语。和贵人本就不懂满语,便是 进宫三个月来,勉强能听懂些,却是无法回嘴。 语言的不通,叫她面上的神色便更显得桀骜不驯。她毫无惧色,高高抬眸直盯 住那拉氏,目光里没有半点畏惧和闪躲。 同一个宫里的人,伊贵人便上来劝。那拉氏却是冷笑,“别跟我说什么她是西 域来的,一应习俗都与咱们不一样儿。她如今可不再是什么回部的和卓之女,她如 今是大清后宫的贵人,便自然应该嫁夫随夫,全都按着咱们满人的规矩来!” 那拉氏说着回头一指皇贵妃苏婉柔停灵的那西暖阁,“人家皇贵妃进宫的时候 儿,还是民籍汉女呢,你瞧瞧这会子治丧的一应规矩,还不是已经按着旗下的规矩 了?” “汉女都明白自己的身份,随了旗俗;她回部的女子便要高人一等去么?” 林贵人看伊贵人都在劝说,垂首皱了皱眉,便朝那边走过去。位下女子惜文有 些担心,忍不住道,“主子又是何苦……皇后主子这会子正不快,怕不将怒火撒在主 子身上来?” 林贵人哀然一叹,“我自然知道,这样的劫数是免不得的。可是谁让我是她宫 里的贵人呢,我若袖手旁观,她回头一样儿跟我置气。” 林贵人这便走过去,在那拉氏身侧行礼,“主子娘娘好歹顾着,和贵人也是娘 娘宫里人……便是有话,等忙完了今晚儿,咱们回宫去关起门来再说也罢。” 那拉氏陡然回眸,恨恨盯了林贵人一眼,“就因为她是我宫里的贵人,如今做 了此等不守祖宗规矩的事儿去,我才不能偏袒。” “身为正宫皇后,治理六宫,这便整个东西六宫里所有人,我都一视同仁,必 定不会因为她是我宫里的贵人,我便替她藏着掖着去!” 那拉氏说着朝和贵人逼近了去,“你倒是告诉我,这盘子羊rou是谁偷偷儿给你 换的?你一个时辰前已经来这边儿了,不可能提前预备了这羊rou去,必定是有人替 你预备的。” “那今晚儿,违反祖制的,便不止你一个;更有那个人。甚或,我也愿意相信 你都是受那个人挑唆……只要你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明白了,我便不治你的罪,只问那 个人罢了!”. 两个“他坦”,男女分坐,却都惊愕望住那拉氏。 和嘉公主留在殿内,隔窗瞧着,已然恨得落下泪来。 “便是有什么,她不能过了今晚,回她自己宫里去说?非要这会子闹,非要叫 我额娘走了还不得安生!” 倒是清芬看得明白,低声道,“奴才方才瞧见了,是蔓柳端过去的盘子。奴才 私下里截住蔓柳问了,蔓柳说是令贵妃吩咐下的。只因为和贵人忌口,不吃猪rou。” “皇后主子怕是也猜到这是令贵妃叫人送来的,故此这才非要闹起来。皇后主 子表面儿上是冲着和贵人,实则是想将令贵妃牵连进来才是。” 和嘉公主便是微微一眯眼,“原来如此!也是,如今我额娘去了,令姨娘已然 成了皇后之下的第二人;我这位皇额娘终究不用再防着我额娘,这便将所有的精神 头儿都转移到令姨娘身上了。” “只是她再想闹,也不该选在今晚上!她今晚上这么闹,那便明摆着又不将我 额娘放在眼里了……” 和嘉公主眼神一硬,这便要向外去。 清芬惊得一把扯住和嘉公主,“公主这又往哪儿去?” 和嘉公主盯着院子里,唇角冷然一勾,“我便去告诉她,这样rou是我叫人预备 的。我倒要看看,今晚这个场合,她便再是正宫皇后,又能拿我怎样!” 清芬惊得急忙撩袍跪倒,一把抱住和嘉公主的腿,“我的公主主子,万万不可 啊……她终究是皇后,终究是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