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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白驹过掖庭起异心 岁月漫皇城生暗涌

    《楔子_白驹过掖庭起异心_欲逼宫皇城暗涌生》

    (这个楔子是摘录了一些与主线有关系的内容,但放在作品相关好像没人看得到就搬到第一回来了,正式第一章就在这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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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二,后殿。

    范仲淹来之前听闻方才宋痒在殿中连同太史张尚阳一起,把天怒之象说得愈发骇人视听,他人微言轻不能入殿,看不出张尚阳与宋痒是否一伙。

    眼下瞅赵祯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怎么开怀。

    “你说要去规劝群臣,朕给了你半个月时间,有谁听你的话了吗?”赵祯冷不丁丢出一句。

    “臣...”他踌躇着预备答话,心中却暗暗担忧:今天估计不会好过。

    果然赵祯没打算叫他解释:“你才几品的官,就以为能管这管那?你前日要举荐宋绶,朕原本想着你忠心识贤心系朝廷,回头也应了,可他根本不领你的情。若非...若非给了他个别的差遣,他就算当面拒旨了。你中意的人还真是能耐,自己犯事还要朕替他找台阶下。”

    他平时虽沉稳持重,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自然能听出赵祯言语中的古怪处,不觉寻思起:自己只推举宋绶做端明殿学士,怎么隔了一天就参知政事了?

    只是赵祯不待他细想,已冷笑一声,将手中章奏扔到范仲淹脚边,喝问:“而这就是你的能耐吗!”

    范仲淹全然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但见赵祯发怒至此,显是不妙,他赶忙拾起地上奏章,入眼的竟是一封皇城司密报:原来方才退了朝,宋痒就直奔赵元俨府上去了,跟着的还有谏议大夫韩亿,石中立,户部侍郎陈尧佐等。

    范仲淹倒抽一口凉气,倘或平时一聚也还罢了,这三个人非在这节骨眼上跟着宋痒去“做客”。叫谁来看,都只能反问一句:这不是结党,什么是结党?

    他这些日子到处登门拜访,似陈尧佐这种前阵子才被赵祯贬了的,他当就算去了也会做无用功,才没急着去找。不想才这么几天,他们就串联起来了。不必说,其中必然有个牵线的人,可他一时没有头绪。

    范仲淹掸住袖子,拭去额上汗珠,将密报揣在怀里,就要陪罪:“陛下,臣以为洛阳石家与桐木韩家都是只做学问的望族,不屑于与宗室为伍,没考虑周全确是臣办事不力...”

    “自然是你办事不力!”赵祯根本不想听完,粗喘一声向后靠到腋几上,一只手抵在太阳xue揉压,另一只手指着他教训道,“莫说什么望族不望族,就说他韩亿石中立哪个不是你们谏院里的?在你眼皮子底下晃荡,你居然都能什么信儿也没得到!这还要去替朕规劝朝臣,我看你这右司谏当的还不如皇城司的几个宦官!”

    十一月初一,仙韶院中。

    辛夷见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嘴上的话愈发难听,也急了眼窜到她身边,指着一块布叫道:“你自己不长眼,我劝你你还不听!我看你攥着这块花样不放,分明是不晓得这是岁末上供的纬起花的纬锦,你可劲的拿去做衣裳罢,看娘子们怎么教训你!”

    陈怜怜这人,其实也不在意辛夷如何冲撞自己,反而看她说得有理有据,稍消了气,将信将疑问:“这里哪块样子不是岁末上供,若是不能用,尚服局送过来作甚?”

    “尚服局下面不懂其中道理,以为娘娘圣人娘子们挑选过,并非全是名种就无事了。”辛夷挺直了腰板,得意起来,“估计是我干娘吩咐下去,可再过司宝司衣的嘴,就督促的不紧了。我干娘昨儿个却教过我,月初官家下旨,将两川岁贡中绫锦罗绮纱五类的大头都换成了绸绢,以供军需,是以今岁的蜀锦紧缺。”

    说着,辛夷自料堆中开始翻找,见到不对的便抽出来,一一解释说:“就如这些纬锦中的翠池狮子,灯烛云雀,如意牡丹,瑞草云鹤,百花孔雀...虽非八达晕,但今年各类都稀缺,便一同算到上贡锦的行列。若是真的用了,待上头缺了什么要补,怪到仙韶院来,可是娘子兜着?”

    辛夷再细细搜了一遍,又列出两类说:“这个宜男百花,今岁算入官诰锦了,还有这个大窠狮子也是。这两样仙韶院用不得,剩下的,估摸也就随意了。”

    “不想你小小年纪这般聪慧!”陈怜怜佩服道,“贾尚服说一次你就记清了?”

    “哪是一次呢,恨不得背了一夜。”辛夷眼神暗淡下来。

    十月三十,慈寿宫中。

    尚馥芝听着有杨太后撑腰,抽出帕子掩住微扬的嘴角,又低泣着补了一句:“妾身见连婕妤丧子,十分替官家忧心,连婕妤纵有天大罪过,龙胎却是该受皇恩福泽庇佑的。”接着对赵祯哭道:“妾身想到以后有孕,倘或哪里得罪了圣人,也受不起这福分,可...”

    颢蓁不待她讲完,已冲到尚馥芝面前,一手扯下她手中罗帕,一手举至发髻齐高,五指合拢落下直对她面门狠狠搧了一巴掌,真将尚馥芝打得耳边嗡嗡作响。

    “皇后!”赵祯大喝一声欲做制止时,惜墨已走过去将她拦住。

    颢蓁瞧也不瞧赵祯,只对馥芝气道:“你这些丧气娼滥蛊媚的词儿,留在夜里见不得人悄摸说了,本殿也不理会,即敢当面含沙射影,也就别指望本殿放你!”言毕,扬手还要再打,幸而惜墨早就提防着,稍阻挡了一下。

    尚馥芝面上火辣辣,唬得张着嘴话都吐不利落,眼泪似溃堤断坝,平复一阵才捂脸哭说:“圣人今儿个本就打算要连婕妤的命,吓掉了她腹中龙胎,如今也要找个话茬治妾身的罪吗?”

    十月二十五。

    慈寿殿中,杨太后轻压手中卷册,定在一页,指着其中鬼吏虬须,悠悠道:“吴道子施笔果然磊落绝踪,细韵逸势,参差勾勒,劲怒难当,执笔做rou,以墨为骨,断马裂牛,恶狱惊囚。只是老身听闻唐时有屠夫观此画而弃刀向善,倒是不大信。”

    祖筠说:“杀生虽有罪业,但又是市井所需,不得已而为之,真的看见就恐惧,一开始如何以此谋生?”

    杨太后轻笑一声:“老身却并非做此想,可不提也罢。且教你一个着墨作画之法,所谓‘使笔不可反为笔使,用墨不可反为墨用’。”扭头看向她说:“制画一如制人,怎可反为人制?”

    九月初九,重阳节。

    汴梁皇城从宣德楼直到大庆门,皆是门户洞开。楼下有大大小小九台瓦子,教坊派出九个戏班分立于戏台上守着。戏台后摆上八十一盆秋菊,八十一颗茱萸,一路延申到门内。

    再打门内望去,大庆殿前立起重九排的灯架,每排灯架设九盏菊花灯,灯上或刻灯谜,或写小令,或绘美人,或染山水,或点如意,或描祥云,或拓父慈子孝,或印主圣臣贤。

    殿檐下,东西挟,两条彩绳互连挂了一串五色琉璃百花灯,有寒兰桔梗胡枝子,石蒜水蓼秋海棠。

    过西挟绕到文德殿,穿向西边至集英门,里面是赵祯赐宴群臣之处。晓间初日未升,浓夜渐残,殿中金粉漆地,鹅绢遮窗,菊瓣赤澄,秋叶杏黄,一派交相辉映,十分火烛灿然。

    沿着集英殿的东边往北,一路至后苑玉宸殿,这边本是先帝书房,因要依着长宁节的安排,待圣人领众妃在崇正殿朝见赵祯后,便会挪至此处设家宴。若从玉宸殿出来,可登翔鸾阁纵赏月观灯,是时台下珍馐美馔,台上舞优翩迁,耳边仙乐曼妙,满眼绚烂碧耀,依稀似迈进七宝池,恍然若飞升入云霄。

    苗匀婉与许氏站在瑶津亭最后面,不急着过去凑热闹。许氏因问她,方才杨太后作的《潇湘夜雨》是个怎么意思。

    匀婉把声音压的极小,说:“前半段是说得秦楚时候,虽是故事,但据说秦国灭楚,楚人恨中发愿:‘我楚国就算只剩三人,你秦国也会因我而亡。’看到这里,我还以为只是提个旧典故,不想最后那句深耕溉种,却是极有深意,只怕娘娘筹谋已毕,誓要动手了。”

    九月初六。

    慈寿殿中,杨太后指着画中苍松:“《沃洲山》原是一幅山水画,但画中却更多为林石奇松,这便有趣的很。”见祖筠不解,因道:“你可知如何画山水?”

    祖筠说不知。

    “若要画山峰,需先定出最大的一座,此为主峰。主峰定,次画近峰,远峰,再来大峰小峰,此中透着君臣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