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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某五星级酒店餐厅。

    邢瑞面前放了三瓶伏特加,他不断地往玻璃杯里倒酒,端起来,喝了口。

    冷甜也想拿一杯喝,邢瑞赶紧推开她:“你可别喝了,你昨天晚上就喝了一晚上,现在睛都是红的。”

    冷甜没说话。

    邢瑞蹙眉喝了口酒,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这事傅斯良知道吗?”

    他一脸颇为棘手的表情问。

    “应该不知道。”冷甜低头说,“我没有跟他明确说过,前几天正刚想跟他告白,却被他岔开话题了。”

    邢瑞扬了扬眉:

    “具体什么情况?”

    “我约他去游乐场,我跟他说我喜欢,他却一直转移话题……”

    冷甜把游乐场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

    邢瑞听完,把酒放下了。

    “你确定他不知道?”他挑眉反问。

    “怎么了?”

    “你想,一个比你大这么多岁的人,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邢瑞说,“你知不知道从前在商场上,我爸他们都是怎么称呼他的?”

    冷甜一怔。

    “傅斯良远远比你聪明,就你的那些暗示、露出来的举动,他应该是全都知道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那……”冷甜抬头。

    邢瑞又喝了口酒,明确地说:“他不喜欢你罢了。”

    冷甜低头。

    “任何男人喜欢女人都会主动的,从来没有人会自己憋在心里,不告诉她,即便是再腼腆的男人,也多少会有所表示。”邢瑞说,“何况,他跟你生活了这么久,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他一直岔开你的话题,很可能是已经猜到了你要说什么,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冷甜苦笑咬唇。

    “拿我来说,任何女生追我,如果我不喜欢,都会明确拒绝,当然,备胎除外。”邢瑞笑了笑。

    冷甜沉默。

    片刻后,她手托腮,苦笑:“……邢瑞哥,你好讨厌。”

    邢瑞苦笑。

    拍了拍她的肩:

    “……你要是这么不死心,哥帮你追他?”

    “算了。”冷甜勉强笑笑,“我也已经……不打算再追他了。”

    邢瑞扬眉。

    “他不喜欢我,我再继续下去,也只是让他苦恼。”冷甜说。

    她的眶有些湿,鼻尖也是红红的。

    邢瑞看着她的模样,最终揽过她,叹了口气。

    “哥带你去玩玩吧,也算是……这段时间对你的补偿。”

    冷甜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

    到了游乐场,邢瑞带冷甜坐了她最喜欢的过山车,玩了她最喜欢的鬼屋。

    冷甜玩的时候,在想,上次去游乐场,傅斯良并没带她来玩这些东西。

    其实傅斯良是一个不喜欢刺激的人。

    如果是跟鬼屋有关,傅斯良一定是那个掌控全局者,那个规划布局和剧本的人,而绝非亲自探秘的先锋。他喜欢一切稳妥的东西,希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从不做没有很大胜算的事。

    但冷甜不一样。

    她生来活泼骄纵,喜欢自由和刺激。

    邢瑞给她买的冰激凌是柠檬口味的,酸得掉牙。

    ***

    冷甜跟邢瑞分别,已过黄昏。

    本以为傅斯良在书房忙工作,谁知一进家门,却看他坐在客厅里,燃起一支烟。

    看到她来,他照例掐灭烟头,却沉声问:“白天跟谁在一起?”

    冷甜一愣。

    傅斯良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沉冷,似乎蕴含着想压却依然无意间透出的怒意。

    其实并不是他有意想知道冷甜今天的行程,而是在那家五星级餐厅门口,傅斯良的秘书贾峰偶然撞见了他们。

    贾峰以为冷甜交了男朋友,汇报工作的时候就跟傅斯良顺便提了一嘴。

    冷甜:“只是我朋友邢瑞,怎么了?”

    看着少女睁大的双,傅斯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转过头,笑了笑说:“没什么,吃饭吧。”

    冷甜疑惑着去洗手吃饭了。

    奇怪。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暗暗想,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饭桌上,依旧是不同于往日的安静,沉闷得甚至有些压抑,只能听见动刀叉的声音。

    冷甜犹豫了一会儿:“傅斯良,过几天我要准备新的录制舞台了,排练很忙,会晚点回来。”

    这句话似乎似曾相识。

    傅斯良眸恍惚了一下,抬头,随后扬起微笑。

    他轻声说:“好。”

    ***

    正式录制的日子要到了,乐团里每一个人都在加紧排练。

    《克拉科夫大回旋曲》冷甜的谱子已经烂熟于心,她每天提前到达排练场,又最晚一个回去,试图把自己沉浸在音乐里,忘却傅斯良。

    很快,正式录制的日子到了。

    马禹虽然不喜欢这首曲子,但也尽力完成了演出,而冷甜意外发现,在曲子结束的时候,夏适希还安排加入了朗诵。

    “……

    在不被允许的规则中

    情绪像冰和火在交错

    只想为你不顾一切温柔

    ……”(注:歌词出自《燃点》。)

    在阵阵掌声中,演出落幕。

    换下演出服的冷甜十分开心,这是她第一次完成了一次这么棒的演出,她想去找夏适希,却被同行的倪月拉住去庆祝了。

    庆功宴进行了三个小时。

    冷甜玩得很开心,筋疲力尽之后,才走出ktv,看到傅斯良正在外面等她。

    虽然现在有时候是冷甜自己来,但毕竟是最重要的录制结束,傅斯良还是来接她了。

    傅斯良的神色有些异样,不过看到冷甜,他还是笑了笑说:“恭喜你,出色地完成了这次演出。”

    冷甜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和他相处久了,她有时候能看出他什么时候是在勉强,什么时候是出自真心。

    ……这是怎么了?

    冷甜心中有些奇怪,她打开手机看起了微博。

    在节目组的官博下面,她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原本这场演出应该是十分出色完美的,但此刻官博下面,却有着一片的骂声。

    这些骂声是基于一条评论:“你们都不知道,其实夏适希这首曲子是写给一个比她大八岁的男人,她和那个男人的恋情已经让无数亲属长辈头疼了。”

    有人很快跟上回复:【怪不得连曲风都那么怪异,后面还要配上那种歌词朗诵,简直是不正常,令人想想就ex。】

    【爱上比自己大八岁的男人,她是怎么想的?比我大四岁就是我的极限了……】

    看到这些评论,冷甜咬牙。

    她抬起头看傅斯良,傅斯良也显然看到了她的评论。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些评论你不要去理会,都是一些在网络上发泄自己生活中不快的人,回去后,我会找人帮你删除掉。”

    冷甜睫颤了颤:

    “……只是删掉、不用在意这么简单吗?”

    傅斯良疑惑地看了看她。

    少女咬了咬牙,紧紧握住手机:“这是污蔑,他们根本是不了解事实情况就凭自己的想法肆意揣测,凭什么我要心平气和地面对这种肮脏的辱骂,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说夏适希呢……”

    傅斯良正在路上开车,没法停下,他只得挑了挑眉,从反光镜里望着冷甜,冷甜却已经拿起手机,按着屏幕开始怼起了回复:【哦?我第一次听说原来感情还分正常不正常,不要因为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就随便乱说。】

    有人马上回复:【笑死人了,你经历过?你这么着急跳脚地为夏适希辩护,怕不是也有这种特殊癖好吧?我看凡是喜欢比自己年龄大这么多的人,脑子都有病。】

    【不管是多数还是少数,只要是真心,不就值得祝福吗?为什么要用这么嘲讽和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冷甜手指颤抖着,一字一句回复。

    【嘲讽?像你这种人本身就恶心,不会还真有人觉得老男人喜欢上少女是真心的吧……】

    各□□友的回复接连而来,

    【有种等你老了,找个比你小的男人,我们就不骂你了……】

    【很难不怀疑你是男人,幻想不论多大年纪都能被年轻美女爱上,真ex……】

    冷甜简直要气得手抖。

    这种肮脏的揣测,总是会把纯洁的,任何人都在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因为隔着屏幕,让话语更加肮脏,更加无所畏惧。

    冷甜气愤地想打字,车却猛地停了下来,傅斯良刹住车,用手盖住她的屏幕:“不要再回了,跟这些人争论只会拉低你自己的水准。”

    “但是他们是污蔑……”

    “冷甜……他们说得不无道理。”傅斯良一字一句,他声音很沉,定定地看着她,但在那深沉的背后,神中却闪烁着一点颤抖,“你现在理解不了这么多复杂的事情,何况你再回复,说不定会被人顺而认出现实身份,影响你现实的生活。”

    冷甜嘴唇颤抖。

    “……影响生活?”

    “傅斯良,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要我喜欢,我不会管任何人的光。”冷甜说,“两个人互相喜欢、在一起,这就够了。尽管让别人去说吧。‘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傅斯良深深叹出一口气闭。

    “……孩子,你还小。”

    冷甜嘴唇发颤。

    孩子。

    你还小。

    这几个字,就能完全把她击溃,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溃不成军。她给他讲了那么多道理,说她不在意这些想法,他最后,却只是用这么单薄苍白无力的字句回复她。

    “傅斯良,你太懦弱了!”

    冷甜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声说,

    “你是比我大,但以为你年龄比我大,就有资格用自己的想法替我做决定吗?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冷甜喘息了声说,“像你这种人,就是经历得太多了才这样畏首畏尾。我本来以为你比我大,能够比我看得还透彻,我还以为你已经明白,旁人的流言蜚语是影响不了内心真正的想法的……”

    冷甜说完,转过头,狠狠地喘息。

    傅斯良蹙眉沉默地看着她。

    “说完了吗?”许久他道,

    “如果说完了,能让你心情好受一点,就继续说吧。”

    冷甜一愣。

    她没有再说话,傅斯良也没有再说话。十分钟后,傅斯良重新发动汽车。

    傅斯良出乎意料没有安慰她。

    他开着车,平静地回家,路边暗夜中的景色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