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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喊着喊着哭了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可怜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

    手下们谁都没敢动,因为响尾蛇真的是惹不起的。如果他们就能抓住他,那么他也不是响尾蛇了。全世界的缉毒机构和反恐机构都在找他,他们都找不到—何况自己这帮黑社会?

    老米格尔正在声泪俱下,一个保镖跑上来惊讶地说:“先生……他……他来了……”

    “谁?!我谁都不见!”老米格尔暴怒地说。

    “响尾蛇……”保镖的脸都白了。

    老米格尔愣了一下,随即问:“什么?你再说一次?”

    “响尾蛇……他……在花园……”保镖胆战心惊。

    “给我宰了他!”老米格尔怒吼,顺手从保镖的腰间拔出手枪上膛:“不!我亲手宰了他!”

    幽静的花园里面,张胜叼着一根万宝路,在看今天的晨报。晨报的头条就是那场毒刺袭击直升机的恐怖事件,小米格尔的头像印在还在燃烧的现场图片上。张胜默默看着,笑笑对身边的侍者说:“续杯咖啡。”

    侍者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续咖啡。

    老米格尔手持上膛的手枪,在保镖们的簇拥下出了宫殿一样的别墅。保镖们都手持各种武器,散开队形包围了花园凉亭下的张胜。张胜悠然自得,还在看报纸,眼睛连看都不看他们。仿佛这里不是龙潭虎xue,而是度假公园。

    “响尾蛇—”老米格尔举起手枪,“我要你死—”

    “先生!”侍者跪下了,“先生……不能开枪啊!”

    “为什么?”老米格尔纳闷儿。

    “他的脚下,他的脚下……”侍者指着张胜的右脚。

    张胜还在看着报纸,他跷着二郎腿。左腿叠在右腿上,右脚踩在地面。在右脚的皮鞋跟地面之间,是一个遥控器。张胜肯定不会踩着什么彩电的遥控器,肯定是炸弹的遥控器。张胜淡淡一笑,用西班牙语说:

    “我的脚下是一个压发引爆装置。现在我已经踩下去了,炸弹的保险已经启动。只要我的脚松开,这个花园—连同你那个农民宫殿,一起完蛋。这里的人,包括任何生物,没有能活着的。”

    老米格尔呆住了,他绝对相信响尾蛇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和平,和平最珍贵。”张胜淡淡一笑放下报纸,面对老米格尔:“你难道不想要和平吗?”

    “可是我花钱雇用了你!”老米格尔的手枪对着张胜颤抖着,“我给了你一大笔钱,你却杀了我的孙子!”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张胜很认真地说,“你只给了我一半的定金,现在麻烦解决了—剩下的一半呢?”

    “你还敢找我要钱?!”老米格尔的心都在痛。

    “我帮你做事,你该给我钱。”张胜淡淡地笑,“难道你想赖账吗?”

    “我给你钱,你杀了我的孙子,然后你还要找我要钱?!”老米格尔是黑手党头目,但是黑手党头目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强盗逻辑。他嘶哑喉咙:“我要宰了你!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宰了你!”

    张胜一点都不慌张:“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准备,否则我也不会花两个小时时间,在你这里到处安装炸弹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你是个傻瓜笨蛋,那么我只好跟你一起死。”张胜笑笑,“没办法,虽然我很聪明,但是我的雇主如果是傻瓜,我也难逃一劫。如果你是个聪明人,那么大家相安无事—我拿我剩下的钱,你的麻烦也解决了,可以安稳过日子了。”

    “你什么意思?!”

    “我告诉过你—杀了警察一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张胜冷酷地说,“反而会把整个局面搞砸,警察会不顾一切地找你的麻烦。你剩下这几年不说在牢里面度过,起码也得在逃命当中度过。相信我,一旦杀了那个小女孩—你完了,你这个家族也完了。因为没有一个警察或者司法官员会和你再有任何合作,没有了这些眼线,想收拾你—麦德林警察局的任何一个警长,用不了三天就可以申请到对你所有财产的冻结令,还有对你个人的逮捕证。”

    老米格尔急促呼吸着,他知道这一点。

    “这场官司注定要给你带来麻烦。”张胜说,“所以—不能让这场官司打起来,原告和被告必须解决一方。如果原告碰不得,那么终止这场官司的方法,就是解决被告。被告没有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那是我的孙子!”

    “对,是你的孙子。”张胜没有表情,“所以这就是和平的代价!”

    “我没有想到—会要他死作为代价!”

    “和平,和平最珍贵。”张胜笑笑,“为了和平,你必须付出代价。所以你到底是一个笨蛋,还是一个聪明人—现在就可以得出结论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舍不得你的孙子,那就让你的整个家族和你自己一起为了这个畜生陪葬!”

    老米格尔哀号着:“我的孩子啊……”

    “我不是来参加葬礼的。”张胜说,“既然你想通了,把剩下的钱给我划到账上。立刻,我会在这里等到我的人打电话来核对。然后我会离开,你继续做你的黑手党,我们相安无事。”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了你!”老米格尔举起手枪恶狠狠地说,“虽然麻烦解决了,但是你杀了我的孙子!所以你必须死!”

    “因为我知道你怕死,而我不怕死。”张胜冷笑道。

    “你在威胁我?!”

    “不,是和你谈心。”张胜举起咖啡喝了一口,“也许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但是你也该知道我的手段。只要我稍微有一点动作,这里就一切化为乌有!开枪啊,来啊!”

    老米格尔的手枪在颤抖。

    “来啊,对着我—开枪!”张胜怒吼。

    老米格尔吓得手枪掉在地上。

    砰!枪走火了。

    老米格尔吓得卧倒。

    张胜带着淡淡的冷笑,喝了一口咖啡:“你不敢对我开枪,所以—把你欠我的钱还给我!那是我应得的报酬,米格尔先生。”

    老米格尔哆嗦着站起来:“把钱给他!”

    一个随从去办。

    张胜把咖啡放下,拿起烟灰缸上还在燃烧的万宝路:“这样多好,米格尔先生。你现在还在盛怒,但是冷静下来—你会明白我帮了你多大的忙。你那个孙子早晚还会给你惹麻烦,现在你可以从你的那些孙子们当中选择一个聪明人做你的继承人。反正你有七个老婆,二十一个儿子,三十三个孙子—哪一个我看都比你这个不争气的畜生强!我在帮你清理门户,米格尔先生!”

    米格尔哆嗦着:“我给你钱,你赶紧离开!”

    “我说到做到!”张胜笑着抽烟。他的卫星电话响,拿起来:“喂?……好的,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笑笑:“谢谢,米格尔先生。钱已经到了我的账户上,希望我们的合作给你留下好印象。”

    他说着站起来。

    所有人都卧倒。

    张胜笑笑,起步离开遥控器。

    老米格尔抱住脑袋:“上帝啊—”

    但是没有爆炸,而是草坪上的一个玩具汽车开始发动。这是中国造的玩具,所以汽车开动的同时,音乐是悦耳的《天仙配》。

    张胜笑着,拿出一张100元的美钞,丢到侍者趴着的头前:

    “不用找零了,其余的都是你的小费。”

    他说完大步走向门口,所有的保镖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老米格尔战战兢兢抬头,嘴唇颤抖:“上帝啊……上帝啊……”

    张胜带着笑容戴上了墨镜,走出大门上了自己昨天就停在门口的一辆福特轿车。他上车以后就把吸顶警灯安上,拉响了警报器。他的兜里装着麻雀事先做好的证件—哥伦比亚秘密情报局特工阿斯普里拉?潘,负责调查国内反政府武装,享有免检权。反政府游击队都在山区活动,所以他要前往与巴拿马接壤的山区进行调查。

    当然,他的“调查内容”就是徒步穿越丛林,越过边境前往巴拿马。

    秘密情报局在哥伦比亚享有特权,尤其是在反政府武装活跃的地区,所以一路上不会有警察会仔细检查他,只会敬礼放行。而阿斯普里拉?潘则会礼貌地点头微笑,一直到进入山区才会换上车内的迷彩服,拿起m4a1卡宾枪背上背囊,进行一次愉快的徒步丛林穿越旅游。

    一切都如同旅游一样轻松完美,这就是响尾蛇的生活。

    6

    “我是georgegless。”

    秃顶中年男人留着小胡子,用手绢擦着光亮的额头。他刚从华盛顿赶到南美,所以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热了。

    护士觉得自己头有点晕,她实在是无法把那个英俊中带着一点邪气的华裔青年与面前的这位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略显龌龊的中年白人联系起来。但是她知道,这肯定是真的dea特工georgegless,因为陪同他来的是麦德林警察局的一位警长。

    georgegless例行公事似的出示了自己的徽章。

    护士长出一口气:“你好,先生。”

    “警长说可能你有一些情况可以告诉我。”georgegless问。

    护士拿出那张名片递给他。这张名片在疯狂的性爱当中被揉皱了,还带着两个人已经干涸的体液。georgegless接过名片,苦笑:“该死的,这是我的名片!”

    护士无言,转向窗外。

    “对不起,我是真的georgegless。”georgegless无奈地说,“他是我在追捕的一名职业杀手,毒品网络里面的独行客。是极度危险分子,所以我需要详细了解一切情况。”

    三十分钟以后,georgegless走出医院,擦着脑门的汗。他拿着手里的卫星电话:“猫头鹰,我把资料都传输到你那里。你做综合分析吧,该死的!我接触到的所有证人,没有一个认为这个小子穷凶极恶的却看我都像坏蛋,这种日子我再也受不了了!”

    “george,稳住。”苗处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响尾蛇就是这样狡猾。”

    “我当然知道!”georgegless苦笑。

    “你都得到了什么情报?”

    “你想知道他yinjing的尺寸吗?”georgegless无奈地笑,“跟上次的证词是一个数。”

    “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无聊?”苗处笑道,“你是dea的特工,得有点新发现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georgegless回头看医院,“除了他到处故意留下的痕迹,有价值的我什么都没发现!—对了,这次倒是有一个新发现!”

    “你说!”

    “我得到了他的jingye!”

    “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georgegless拿出一个证物塑封袋,里面是那张名片。“我没开玩笑,猫头鹰!这是我们得到的关于响尾蛇最准确的情报资料了,我们不是搞不清他的身世吗?dna—我们可以得到他的dna!”

    “有什么意义?”苗处反问,“能得到什么?他父母是什么年代的人,能留下dna吗?再说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华裔,我们上哪里去核对?”

    “有总比没有强吧?”georgegless苦笑,“起码我们可以确定—这个jingye是响尾蛇的!”

    “george,通话结束。”苗处笑道,“dna结果出来以后,给我传输一份。”

    “那不行,这是美国政府的证物!”georgegless笑着说,“你得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取得相关手续。”

    “你知道那些官僚……”

    “我帮不了你,猫头鹰。”georgegless认真地说,“法治社会,我不敢冒险。好了,等我得到最新线索我们再通报。完毕。”

    “完毕。”

    georgegless挂了电话,看着面前混乱的麦德林:“响尾蛇,好歹你给我留下了一点有用的东西了。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我会一点一点抓住你的蛇尾巴!一直到扼住你的蛇头,把你关进美国的监狱里面去!一百年!两百年!”

    7

    苗处看着所有传输过来的资料,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万宝路的味道臭得要命,但是他要以身作则。烟雾当中,他的右眼很亮,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这个老米格尔,被响尾蛇给彻底玩了一把!”

    “你分析出来是谁要干掉小米格尔了?”孙守江在对面的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问。

    “老米格尔自己。”

    孙守江愣住了:“他自己?杀了自己的孙子?为什么?”

    “小米格尔不能坐牢。”苗处说,“所以这场官司不能打,因为只要打—必输。他已经激起哥伦比亚警队和司法界的公愤了,没有人会帮他的,送多少钱都没有用。”

    孙守江看着苗处:“然后呢?”

    “所以这场审判不能进行,而在西方国家不能进行审判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原告或者被告无法上庭。”

    “但是他怎么会杀自己的孙子呢?他为什么不杀了那警察一家?连哥伦比亚总检察长都能饮弹身亡,灭掉这么个小警察一家还不是轻而易举?”

    “问题就在这里了。”苗处看着资料淡淡地笑,“如果杀了这个警察一家,尤其是那个小女孩,你相信哥伦比亚警队会善罢甘休吗?他们肯定不会,会死死盯着米格尔家族不放!而其余的家族也不会插手此事,因为警队并不是针对整个麦德林集团,只是盯着米格尔家族。老米格尔的口碑也不算好,毒枭们并不喜欢他。所以他不会有帮手,原来在警队的内线更不会帮他。”

    “米格尔家族和警队之间的全面战争?”

    “对,米格尔家族肯定输。”苗处目光炯炯有神,“失去了麦德林集团毒枭联合体的保护,失去了他在警察内部的眼线,老米格尔就是裸奔的犀牛。随便哪个基层警局的小警长都可以轻而易举收拾他,而且麦德林集团也不会插手—麦德林集团虽然毒辣,但是对于小米格尔这种行为也是嗤之以鼻的,加上老米格尔跟他们之间的宿怨……可以断定,他的死期到了。”

    “于是他决定杀掉自己的孙子?这也太狠毒了吧?”

    “不是他决定的,是响尾蛇替他决定的!”苗处苦笑,“我越来越看不懂这条响尾蛇……他对老米格尔也没有好感,这样费心尽力去帮他做出如此难做的决定,为了什么呢?而且他要冒险,冒老米格尔跟他翻脸的风险。”

    “也许是他……不想杀那个小女孩。”孙守江看着小女孩的照片,“她很可爱。”

    苗处揉着太阳xue:“是啊!他还不惜冒险去医院探视,给她留下一万美元。”

    “他是很复杂的一个角色。”

    苗处点点头:“人的内心同时隐藏着天使和魔鬼。他一会儿是天使,一会儿是魔鬼,随心所欲。但是—他是个罪犯,是杀害肖飞的凶手!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要死死追他到底!一直到把他绳之以法!……让情报科汇总到响尾蛇的档案库里面去,我们还是先来关注一下我们的菜刀吧!”

    “我们的超级谍报员菜刀同志—今天的科目还是挨捶。”孙守江看着监视器纳闷儿,“我就真的奇怪了!他的体能基础很好,这样的折磨都没垮下去!他的脑子也够聪明,教给他的东西都不用第二遍!但是—他的脾气,他好像从来就没生气过,一直在逆来顺受!”

    苗处看着监视器上跟军士长在野外进行格斗训练的赵小柱,被打得稀里哗啦。

    “不,他发怒过!”苗处突然响起来,“他爆发过!”

    他的脑子闪现过一个画面—赵小柱指着苗处的鼻子爆骂:“别来sao扰我,sao扰我的家!”

    “他爱他老婆!”苗处突然醒悟过来。

    孙守江纳闷儿:“我也爱我老婆啊!”

    苗处眯缝起来眼:“乌鸡,我问你—你是不是违反规定,让他带了老婆的照片?”

    孙守江张开嘴,没说出来。

    苗处淡淡一笑:“我早就发现了,只是我也对他网开一面—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这样做了!”

    孙守江紧张起来:“苗处,你要干吗?”

    “要他崩溃!要他爆发!要他把内心的魔鬼释放出来!”苗处果断地说,“我要一个全新的菜刀!”

    孙守江想开玩笑说我去超市给你买,但是看苗处这么认真就没说出来。释放内心的魔鬼跟菜刀老婆的照片之间,有什么关系?

    苗处已经站起来拿起对讲机:“要菜刀回到狗窝去!”

    8

    浑身已经不成人形的赵小柱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被军士长一脚踢进了铁笼子。他靠在铁笼子上喘息着,鼻子还流着血。到今天为止,他已经承受了将近十天的非人折磨—他的生理和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接近极限,但是他还是在忍耐。赵小柱……确实是个能忍耐的人,在漫长的孤儿生涯里面,他已经学会忍耐所有的不公和歧视。

    现在,他还能忍耐。

    因为,他有梦—盖晓岚。

    盖晓岚,就是赵小柱的梦。在无数难以忍受的时刻,他总是会想起盖晓岚的笑脸。她的一颦一笑现在是更加的美丽,甚至她的生气发火,都显得那么可爱。盖晓岚,是唯一可以使他保持人类思考的支柱,因为她是他的老婆,是他的家,是他对人生所有美妙梦想的……载体。

    在暗夜里面,他悄悄抚摸盖晓岚的照片。他把相册藏在了狗窝的杂草下面,还裹上了一块捡来的油布。他粗糙肮脏的手滑过封塑的照片,滑过盖晓岚洁白美丽的脸……仿佛再次抚摸到了她的身体,闻到了她的芬芳。于是在一瞬间,他再次积蓄了力量,去应对明天的挑战。

    妻子……

    家……

    梦……

    赵小柱在这种非人的折磨当中,心中仅存的梦。

    他被赶回狗窝,睁着疲惫的眼。这十天如同地狱,他没有休息过完整的哪怕一个小时。不断训练,不断折磨……他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仿佛生来就是被他们虐待的下等生物。所以对于一切也已经逆来顺受,唯一的指望就是可以悄悄看看妻子的照片。

    苗处穿着迷彩服带着孙守江大步走来。

    赵小柱抬眼,无力地看着他们过来。

    “openup,sentout!(打开狗窝,让他出来!)”苗处厉声说。

    军士长照办了,赵小柱也乖乖爬起来站在狗窝跟前。

    苗处盯着他的眼,只是随手一指狗窝。孙守江犹豫了一下,但是苗处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于是他走进狗窝,捏着鼻子在杂草当中摸着。赵小柱不敢回头看,但是他知道孙守江在找什么,心里面一紧。

    孙守江找到了油布包裹的相册,走出来交给苗处。

    赵小柱看着苗处接过相册,眼巴巴看着相册。

    苗处冷冷注视着他,打开了油布丢在地上举起相册厉声问:“whatarethese?!(这是什么?!)”

    “sir,that’smywife’sphoto.(报告,我……我妻子的照片……)”赵小柱颤巍巍地说。不是因为害怕被惩罚,而是因为害怕被没收。惩罚他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妻子的照片……绝对不能被没收。

    “whatdiditellyoubefore?(我跟你说过什么?)”苗处很严厉。

    “nopersonalitemsareallowedhere,sir!(报告!不许携带任何私人物品!)”

    苗处打开相册,看着这些照片。

    赵小柱很紧张,眼巴巴看着苗处的手粗暴地翻阅着相册。他嘴唇颤抖,突然跪下抱住苗处的双腿,用英语声嘶力竭地喊:“sir,please,don’ttakethemawayfromme,i’lldowhateveryouwant…(猫头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没收照片—)”

    苗处冷冷看着赵小柱,一脚踢开他。

    赵小柱被苗处一脚踢得很远,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起来却起不来。

    苗处的目光很冷,他左手拿着相册,右手拿出一个军用小酒壶打开。

    “no!”赵小柱惊恐地睁大眼。

    苗处的右手举起来,把高度白酒倒在相册上。

    孙守江错开眼,军士长也低下头。

    赵小柱呆呆地看着苗处。

    苗处拿出zippo打火机打着了。

    赵小柱流出眼泪:“please…please…”他还是在使用英语,这十天来他已经习惯了。

    打火机的火苗凑到了相册上,盖晓岚开始燃烧起来。

    苗处举着燃烧的相册,仅存的右眼盯着赵小柱的双眼,没有表情,没有语言。

    赵小柱的嘴唇颤抖,呼吸急促,这一刻他泪流满面。

    苗处把燃烧的相册丢到赵小柱的面前,赵小柱一把抢起来双手拼命扑灭火焰。但是……盖晓岚的照片,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堪……赵小柱拼命找着灰烬残片,试图拼接起来,嘴里嘶哑地喊着:“啊—啊—”

    苗处不为所动。

    孙守江转过身去抹着鼻子。

    军士长抬头看天,叹息一声。

    苗处仅存的右眼盯着赵小柱的眼睛。

    赵小柱慢慢抬起眼睛,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了,火焰在燃烧。他体内的什么东西在裂变,以至于他自己都听到了这种咔咔声。他的心碎了,很疼很疼……他看着面前冷漠的苗处,握紧了双拳。

    苗处冷漠地看着他。

    “youbastard!(你这浑蛋!)”

    赵小柱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如同一只猛兽一样一跃而起,扑向苗处。苗处敏捷地闪身,赵小柱扑空了。他狂暴地回头怒吼:“啊—”

    孙守江和军士长反应过来,扑向赵小柱。

    赵小柱飞起膝盖,正中孙守江的下巴。孙守江没想到赵小柱的力度这么大,一下子飞出去栽倒。军士长抱住赵小柱,赵小柱猛地低头再抬头,头部撞击了军士长的鼻子。军士长的鼻血一下子流出来,赵小柱抬起右脚猛地一下子踩在军士长的靴子上。军士长惨叫一声,随即赵小柱麻利地抓住军士长的胳膊一个大背挎,直接给他摔倒在水泥地上。

    赵小柱爆炸了!

    他直接冲向苗处。

    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赵小柱,没有人见过的赵小柱……或者说,这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野兽!

    “i’llkillyou!(我要杀了你!)”

    赵小柱嘶哑声音用英语高喊,扑向苗处。

    噗!

    苗处手里早已准备好的麻醉枪发射了。

    麻醉弹正中赵小柱的脖子,他往前跑了几步,腿一软跌倒了。他抬眼看着苗处,双眼还在冒火,伸出右手却无力地摔在地面上。他倔强地向往前爬,却迅速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孙守江爬起来,嘴里还在流血。他看着地面上趴着的赵小柱,心有余悸,好像在看一只被麻醉弹打中的猛虎:“这是……赵小柱?”

    苗处冷冷地丢掉麻醉枪,看着地面上这只沉睡的野兽:“现在,我们打开了他心里的笼子—恶魔,释放出来了。”

    9

    “i’llkillyou!”赵小柱撕心裂肺地用英语怒吼。

    苗处穿着整洁的中国警察制服,冷冷地看着他。

    赵小柱的四肢都被绑在了铁架床上,徒劳地想挣扎起身。青筋爆起的脖子显示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每次都只能沉重地倒在铁架床上。他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牙关紧咬,从牙缝里面挤出来:

    “i’llkillyou!”

    苗处看着他,没有表情。

    这是在基地医务室的监控病房,设施都是一流的。孙守江在观察室里面,看着里面的赵小柱真的是心有余悸:“他差点弄断了我的脖子……”

    林锐叹息一声:“没想到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炊事员,能被逼成这样。”

    “苗处……”孙守江感叹,“苗处真的是……太厉害了……”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他呢?”林锐于心不忍,“你们可以有很多很多天性善战的警官可以选择啊!为什么一定要改变他呢?”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孙守江没有说出来原因,这是秘密。

    “‘发出屠杀的号令,让战争的猛犬四处蹂躏……’”林锐用英语来了一句,“莎士比亚的话,我今天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孙守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被绑在病床上的赵小柱,活脱脱就是一条战争的猛犬啊!

    苗处冷冷地注视着眼睛发红的赵小柱,等待他安静下来。

    赵小柱急促呼吸着,恶狠狠注视着苗处。

    “赵小柱同志。”苗处缓缓地说,这次是汉语,不是英语。

    赵小柱咬牙切齿怒视他。

    苗处拿出警徽,轻轻放在他的右手上:“你摸摸,这是什么?”

    赵小柱狠狠瞪着他,右手抓住了警徽。

    “这是警徽。”苗处的声音很低沉。

    赵小柱狂暴的表情逐渐安静下来,仿佛恍若隔世一般。他的右手手指轻轻抚摸着警徽,好像一种已经遗忘的感觉在慢慢升腾。

    “菜刀,你是个警察。”苗处缓缓地说,“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赵小柱。”

    “赵小柱”三个字一出来,赵小柱好像被什么打中了一样,缓缓地靠在了枕头上。眼泪慢慢流出他的眼睛,流过他的脸颊,流进了他的嘴唇。

    “你对警徽宣誓过。”苗处轻轻地说,“还记得你曾经的誓词吗?”

    赵小柱的眼睛失神,默默流着眼泪。

    苗处轻轻地说:“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

    赵小柱慢慢偏头,努力看着自己右手拿起来的警徽:国徽、盾牌、长城、松枝和飘带……

    苗处缓缓地继续说:“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赵小柱注视着这个好像许久没有见到过的警徽,嘶哑着喉咙用汉语缓缓地说:“……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念完了这些感觉变得陌生的誓词,赵小柱的眼泪无声地流淌,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苗处看着他:“你做得很好,赵小柱同志。你在履行自己的从警誓言,你是一个好警察,一个好公安。”

    赵小柱闭上了自己的眼。

    苗处慢慢打开了他四肢的皮带:“你需要休息一下了,赵小柱同志。”

    赵小柱把警徽慢慢地抱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闭着眼睛无声地哭着。

    苗处抚摸着他变得消瘦的脸,胡子已经很长。他低下头:“对不起,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

    赵小柱慢慢睁开泪眼,看着苗处,声音颤抖:“没关系……”

    苗处看着他。

    “我……是……警察……”

    赵小柱说出这四个陌生的汉字,想笑,却咧开嘴哭起来。

    苗处默默看着他,片刻转身出去了。这个时候,赵小柱需要自己待着,无论谁在都不合适。

    赵小柱抱着警徽在心口的位置,蜷缩在床上痛楚地哭着。

    苗处走进监控室,对着在抹眼泪的孙守江:“立刻通知家里,不管什么方法—找到盖晓岚所有的照片,电子邮件发过来。我们去打印,最快速度交给他……”

    孙守江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林锐看着苗处,没有说话。

    苗处叹口气:“我是警察。”

    林锐点点头:“我去安排炊事班,给他改善伙食。”戴上黑色贝雷帽出去了。

    苗处转向病房里面,隔着大玻璃可以看见赵小柱的哭泣。他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警徽,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