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晚星遇骄阳在线阅读 - 第二章 送你回家

第二章 送你回家

从哪个花花世界飘回来的,只能和唐殊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

    杨副队坐在沙发的最中央,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外衣披在身上,里面是还没来得及换去的衬衫,看着虽然普通,却是这冤大头不知花了多少钱搞到手的定制货。

    大冷天的,他领口的扣子却解开了两颗,估摸要是弯腰捡什么东西,就能顺着这道口子将他上身的rou体一览无余,不用说,他就是故意的。

    唐殊倚着门,冷眼打量了他一番:怎么没冻死这孙子呢?

    杨拓正和坐在他旁边的一位美女谈笑风生,余光察觉了唐殊,立刻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电视剧里明星专有的烤瓷白牙,他五官十分标致硬朗,这样一笑,实在是不得了。

    旁边对他已经算是知根知底的关彤翻了个白眼:“德行吧。”

    唐殊也早就对这副到哪儿都能吃香的面孔免疫了,他向众人点了点头,走到杨拓身边看着那位美女:“这位是徐茜?”

    美女被杨拓哄得浑身舒畅,看不出一点不配合的模样,她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抱着怀里那只摇头晃脑的小卷毛站了起来:“对,我就是,这家的女主人,刚刚和警察同志们闹了点小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卷毛狗非常响亮地叫了一声,黑豆子似的眼珠转来转去,显得特别猥琐。

    关彤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

    杨拓微微一笑,眼睛像是带着撩人的钩子,饱含歉意又缠绵的目光望向徐茜:“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不过也希望您能多理解,毕竟死了人不是小事,您的拖鞋又莫名其妙跑到天台上去了,我们想要了解清楚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不是?”

    唐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斜眼看着杨拓怎么换着花样扯淡。

    徐茜有点脸红了:“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你看之前还和你们吵起来了,真是……有什么事您说,我当然会配合。”

    关彤摇着头啧啧两声:“你看人家,长得帅嘴又甜,虽然是个sao包,但跑哪儿都好办事,你什么时候能学学?”

    唐殊面无表情:“我学他?然后欠了一屁股风流债被女人追着打?”

    “那也是本事,你知道徐茜二十分钟前是怎么失心疯一般痛骂我们是诈骗团伙的吗?唐儿,承认吧,你就是不懂女人心。”

    唐殊刚要反驳,不知为何眼前却浮现了不久前季青舟有些冰冷嘲讽的神色,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惫再次浮上心头,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懂也挺好的。

    他搞不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杨大副队却比谁都懂,面对眼前这位已婚的美少妇,他笑得更加灿烂:“说什么配合,别搞得那么紧张,是我们拜托您帮个忙,首先问您几个问题,刚才的照片有没有看?”

    徐茜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脑袋:“没看呢。说起来也是荒唐,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我只和我丈夫生活,他很早就去公司了,所以跳楼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听到“跳楼”两个字,唐殊忽然眉头一挑,却没有吭声。

    杨拓立刻表示理解:“可我们职务所在,那我口头向您确认一下,暗蓝色的条纹西装,您有印象吗?”

    徐茜倒是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丈夫的西装都是我挑的,没有这件,我可以确定。”

    杨拓没有质疑,捏着手里的照片:“那您的拖鞋莫名其妙跑到了天台上,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徐茜的表情忽然僵硬了起来,唐殊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挑了几个度,他有些无聊似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目光却忽然定在了不远处的电脑桌上。

    同行的几位警察则面无表情地盯向了徐茜,目光虽然没有什么敌意,但的确让人头皮发麻。

    杨拓看似温和,却一点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徐小姐?”

    “好吧,其实这事关我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自揭伤疤,不过跳楼什么的……确实太荒唐了。”徐茜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厌倦,“我们最近几乎每天都吵,我看见他就烦,每次都叫他去楼上天台发泄,已经是常事了,他喝大了拖鞋忘在上面也不是这一次了。”

    杨拓斜倚着沙发,好像听得很投入:“也说得通,可您被我们吵醒的时候没发现自己丈夫不在身边吗?”

    “他早出晚归我都习惯了,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枕边根本没这么个人,说不定他早就在外面……”徐茜忽然反应过来,自嘲地摆了摆手,“您说谁跳楼我都信,顾河就算了,他花天酒地还没够,根本不舍得死。”

    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被这几句八点档苦情戏台词一般的抱怨毁得所剩无几,杨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和唐殊交换了个目光,终于换了副正经的神色:“那这个时间您丈夫会在哪儿?”

    “他的公司,或者……”徐茜又一次微妙地欲言又止了,“我们也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要不是看在这位同志您还算讲理的份上,我是绝对不会理睬这档子荒唐事,我给顾河打个电话——死人总不会接电话吧?”

    杨拓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茜神态从容地拿起手机拨电话,拨出第一个的时候,安静的屋子里能清楚地听见里面提示关机的人工音,徐茜皱了皱眉,又拨出了第二个电话。

    “顾河有两部手机。”她解释了一句。

    然而几秒钟后,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有电话的铃声,从这个屋子的另外一个房间传来。

    徐茜猛地站了起来,还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可她手中的电话没挂断,铃声也一直没停歇。她难以置信地朝着那个房间跑去,没过多久,面色惨白地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部手机。

    “会不会是手机忘在家里了?”徐茜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直。

    杨拓也不再客气:“徐小姐,我们给你时间,联系一切这个时间可能和顾河有接触的人,如果还是没结果,那我们需要顾河的毛发,与死者进行dna对比以确定身份。”

    窗外阳光正好,那血腥惊悚的夜晚看似已经过去,徐茜站在那片阳光下却像是见了光的吸血鬼,虚脱得快要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身子一颤,跌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一直没怎么搭腔的唐殊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干脆坐到徐茜的对面,也不顾她神色游离,直截了当地问道:“徐小姐,请问是您一直在服用治疗高血压的药物吗?”

    连问了两遍,徐茜才回过神:“是、是顾河……”

    唐殊起身走到电脑桌旁,拿过上面的降压药丢在徐茜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顾河患有高血压还抽烟喝酒?”

    关彤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住徐茜。

    “他……虽然有了高血压,但偶尔也会喝酒,特别是最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得多一点。”徐茜不明所以,想到刚刚那两个电话,眼圈都红了,强忍着没哭出来,“不过……他从来不抽烟的啊?”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众人面面相觑,除徐茜外所有人的眼神中都传达着一个同样的疑问——

    顾河不抽烟,那天台上的烟头,是谁的?

    唐殊朝杨拓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起身走到徐茜的面前,终于不再是那副没正经的腔调:“徐小姐,昨晚你丈夫回家的时候有接到过谁的电话吗?”

    徐茜如梦初醒,她很迟钝地回忆了一会儿:“昨晚……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早就睡了。”

    关彤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就那个时间段,除了顾河,我们看监控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唐殊淡淡道:“电梯有监控,楼梯没有吧?”

    在到处都找不到顾河的踪迹后,失魂落魄的徐茜终于决定跟着众人离开,去看了那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男人早已辨不清原有的面貌,纵使对方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眼前的这般情形,也实在很难让人保持冷静地贴近尸块去观察了解,和记忆中的模样进行比对。

    实在是太残忍了。

    徐茜只看了一眼,几乎当场崩溃,不久前对丈夫“夜不归家”“无能浪荡”的抱怨也烟消云散,她似乎还抱着最后的希望,拒绝屈服于已经无力扭转的现实。

    关彤对眼前女人原本没有好感,可对方这副悲惨的模样的确足以令见者落泪,她拉着徐茜低声安慰了许久,终于等徐茜稍稍冷静下来,才轻声试探:“如果你不想看尸体,我们这里有照片,愿意继续吗?”

    徐茜的一张漂亮脸蛋被泪水泡得发白,她哭得久了,嗓子像塞了一把guntang的铁砂,一出声就刮得人耳膜生疼:“看……给我看看。”

    关彤和唐殊对视一眼,取来照片递过去。

    徐茜抿着嘴唇吸了口气,接过照片看了一眼。

    就一眼。

    徐茜握着照片,缓缓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死者顾河,男,三十四岁,是一家民营科技公司的董事长,与妻子徐茜结婚七年,无子女。”潘非小心翼翼地念出声,眼睛不停瞟着徐茜,“顾河平日私生活混乱,嗜赌,曾有过两次嫖娼被抓的不良记录。”

    潘非的声音虽然很小,徐茜的目光却仍刀子似的飞了过来,沙哑着嗓子恶狠狠地说:“就算是这样,顾河他也没理由自杀!他绝不会自杀!”

    潘非缩了缩脖子,躲到了唐殊的身后。

    唐殊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瞬,重复道:“你确定他没理由……自杀?”

    徐茜拼命点头,半天才顺过气来:“几年前公司险些破产,整天焦头烂额他都挺过来了!最近过得顺风顺水,他……他还在外面养女人,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警官……”徐茜更咽了一下,“顾河是我丈夫,我了解他,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绝不相信……”

    她没说几句话,又哭得双眼通红。

    这时潘非过来凑到唐殊的耳边:“唐队,我们从顾河的手机上查到了。顾河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公司投资人的,叫龚元,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十三分,顾河应该是打完电话后去的天台。”

    唐殊起身和他走远了一点:“通话内容是什么?”

    “确认过了,龚元说是给顾河公司的投资出了问题,他打电话告知,没有其他的了。”潘非顿了顿,“而且他有人证、物证,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他都在会所里没离开。”

    下午近六点的时候,杨拓提着两大袋子的盒饭从车上摇摇晃晃走了下来,一脚踹严了车门,还没走进公安局办公室,一群饿得眼睛发绿、嗷嗷待哺的同事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扑来,短短几秒钟袋子就空了。

    潘非饿极了,抓出一盒就开始垂头扒饭。可刚吃没几口,杨拓就坐到了他的对面:“哎,那个龚元查得怎么样了?”

    潘非一口饭噎在了嗓子眼里,嘴巴里的也没来得及咽下去,含混不清地开口:“查了,我刚才还和唐队说……”

    “他昨天喝大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说身体好点就来配合调查,我们叫同事去取了他的唾液,把楼顶烟头上的唾液和他的做下对比。”唐殊走过来拍了拍潘非的肩,“吃你的。”

    杨拓眼睛一眯,起身就要去勾唐殊的肩,却被他轻易躲开了。杨拓嘶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干吗啊?这才多久没见就生分了?”

    唐殊没搭理他这副不正经的腔调:“龚元对顾河公司的产品一直不太满意,从开始决定投资到现在的产品生产期,顾河状况百出,他多次警告未果,昨天深夜是因为看了产品报告后勃然大怒,这才给顾河打电话。”

    杨拓笑了笑:“凌晨一点,看来这些张口闭口百万千万的成功人士和咱们一样,cao劳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啊?”

    “你个住别墅开豪车的资产阶级有资格说这话吗?”关彤嘴里叼着一根筷子,一边没什么胃口地扒拉着手里的盒饭走过来,“公司是顾河与朋友合伙运作的,但听龚元那么一说,顾河就是占个董事长的名头,实际上几乎都是交给朋友甩手不管,但他那朋友还出差了,龚元平日里只和那人能谈上几句话,看见顾河都恨不得大嘴巴子直接抽,却也只能找他,昨晚两人还大吵了一架。”

    潘非端着饭也凑了过来:“我觉得dna对比的结果应该不符合,龚元他可是一点都不心虚,说来就来,还效率特高,把会所的监控录像都给调了出来,我们看了下,凌晨一点,他还和朋友勾肩搭背地去三楼喝酒,要想去天台杀人,除非他是钢铁侠。”

    关彤怒了:“你能不换个措辞!侮辱我男神信不信把你锁太平间里!”

    潘非一缩脖子立刻了,他可开罪不起这个面对烂尸活蛆都面不改色的铁娘子。还记得他刚入警队是个小萌新,看谁都和颜悦色觉得前途大好的时候,这位女法医面带笑容地给他送来了全然不同的关怀——解剖室里的一碗炸酱面。

    潘非这一碗炸酱面,十年怕关彤。

    杨拓笑呵呵地拍了拍潘非的脑袋:“好女不和男斗,伤了自己就不好办了,还是说正事要紧。”他无视掉关彤已经火冒三丈的目光,直接转向唐殊,“要不是龚元有人证物证,我还真觉得他有杀顾河的动机,这顾河一死,与那合伙人沟通顺利,项目进展不是会很快?”

    唐殊看着资料:“没戏,刚刚那合伙人也联系过了,他刚得知消息,正在赶回来,而且他明确表示,如果顾河的死和龚元有关系——哪怕一点,这笔生意谁都别想做成。”

    杨拓有点感慨:“他们关系这么好?”

    唐殊:“据说是大学同学。”

    “不知道他回来是什么心情,朋友没了,大合作很有可能也会告吹了。”

    唐殊把看完的资料往桌子上一丢,随即抬眼看着杨拓:“你挺博爱啊?那你怎么不好奇当初一声不吭跑得不见人影,我是什么心情?”

    关彤一边翻着监控,一边朝着杨拓比画了个中指。

    杨拓叹了口气:“我的唐队,这篇咱能翻过去吗?”

    去年杨拓在一场任务中受了重伤,不过他也算是命好,手术后睁开眼睛没几天就和护士们眉来眼去——当然是他单方面的,又过了几天,杨拓家里人把他接走了,并以养伤为由愣是在外头晃了大半年之久,期间还给他们发来了几张夏威夷海滩的旅游照。

    这向来不知道“要脸”二字怎么写的sao包是个如假包换的富二代少爷,而他为什么会选择做这行,至今也是个谜。

    唐殊皮笑rou不笑地取来一盒饭:“没门,现在虽然没空,但早晚和你算账,你既然回来了,又撞上了这件事,这案子你就多担待点吧。”

    这句话语气听着虽然像是玩笑,但怎么听怎么有股要托付后事,交出大权的味道。关彤一句话刚涌到嘴边,就被杨拓一个手势给堵了回去,他叼着根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唐儿,记住你的身份,这份差事可不是说扔下就扔下的。”

    唐殊头也不回:“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下次再无缘无故没了人影,直接给我滚蛋。”

    杨拓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得了,不敢,我可舍不得再离开你。”

    正说着,徐小夏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把一沓资料递到唐殊的面前。

    “唐队。”徐小夏努力调整着呼吸,“您看这个……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人不是你昨天抓到的那个入室抢劫犯吗?”

    唐殊接过资料,一目十行看得飞快,眉头紧皱,目光最终落在上面龚元那张笑得过分油腻的照片上。

    “通知龚元让他过来,越快越好。”唐殊面无表情,“他要是还没醒酒,我有的是办法。”

    紫金苑坠楼事件并没有想象中发酵得快,这种本就无人关注的老旧小区虽然不在各大媒体的狩猎范围之内,却飞快成了周围居民茶余饭后的闲谈。季青舟在网上搜索关键词,只发现了几条中规中矩、十分不起眼的网页小新闻,其内容还不如下面的评论精彩。

    半杯咖啡的时间,她浏览完了所有的新闻与评论,却依旧没办法从里面找到一点有营养的玩意儿,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昨天唐队落荒而逃忘掉的钥匙,放下咖啡,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通的一瞬,她脸上浮现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您好赵局,我是青舟,季青舟。”

    对面大着嗓门回了什么,季青舟仔细地听完,谦逊地开口:“您客气了,我爸也时常提起您,对,他身体还好,我这次是想和您聊一下之前犯罪顾问的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钥匙和外套,起身出门了。

    彼时在分局熬了大半夜的唐殊迷迷糊糊醒过来,刚抽出空来洗了把脸,徐茜就又出现了。

    而杨拓像是算好了时候踩着点赶来的,前面徐茜刚进了分局的门,他就提着几份早餐走了进来,正巧撞上了眼前这一幕:

    唐殊一脸没睡醒的茫然,旁边的徐茜一手握住了拳头扯着他的衣服,眼见着拉下了大半边也不撒手,一边摇头一边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到底是多年的同事兼好友,杨拓从他那将醒未醒的眼神中看出了求救的讯号,他立刻疾言厉色地走过去:“徐小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请别对我们唐队出手,有什么直接冲我来。”

    唐殊彻底清醒了。

    让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冷静下来是很有难度的事,合力挣脱了徐茜后,唐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顶着一对熊猫眼,直接进入主题:“徐小姐,咱们有事说事,这里不是让你来哭的地方。”

    徐茜手腕抵着眼角,带着几分怨愤含混不清地开口:“警官,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一个人可能和我丈夫的死有关。”

    唐殊打量着徐茜,平静地问:“谁?”

    “我丈夫的情人,一个女大学生。”徐茜的声音开始发颤,“我昨天去了趟公司才发现,最近一笔合作巨款,全被转到了她的账户里,我现在已经联系不到她了。”

    唐殊和杨拓都是一愣,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一阵引擎声由远至近,随即一辆红得刺眼的跑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朴实无华的公安局外,只见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西装男人一提裤腿,意气风发地走下了跑车。

    男人把这辆限量版的跑车停出了皇室风范,他清了清嗓子,派头十足地开口:“请问你们唐队在吗?”

    挤在门前看热闹的杨拓和唐殊四目相对,杨拓十分错愕:“你给咱们这儿找大款修食堂了?”

    唐殊动也没动:“那还不如直接找你来得靠谱,这人是龚元,除了你之外这种财大气粗的我还真不认识几个。”

    杨拓:“你这夸我还是骂我呢?”

    话毕,只见门卫处的张大爷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握着一痒痒挠走了出来,男人见状立刻上前握手:“同志您好,我是龚元,我来找你们唐队……”

    张大爷不耐烦地瞟了眼他的跑车,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管你找谁,赶紧把车给我停外头去,否则我马上叫人给你拖走!知道这什么地儿吗就瞎停车,现在文盲怎么就那么多呢?”

    龚元的笑有些撑不住:“我这不是和你们唐队约好了……”

    张大爷在这儿干了几十年,手里那痒痒挠谁见谁怕,逮谁敲谁,唐殊与杨拓一众人都深知其威力,大爷更不会对这样一个不懂规矩的外来客手下留情,当即迈着年老却有力的步伐走过去,哐哐在车头上砸了两下:“你当这儿餐厅呢?还约好的?”又一吼嗓子,“唐殊!找你的!”

    终于看够笑话的唐殊面无表情地探出了个头,朝着龚元略一颔首:“把你那车停好,直接进来。”又向杨拓低声道,“你去安排下徐茜。”

    龚元那逢人便笑叱咤商场的为人之道在唐殊这儿吃了个瘪,他看着纸杯里的绿茶包,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随即一副好公民的模样:“请问dna的对比结果出来了吗?我这等着您给我洗刷冤屈呢。”

    唐殊扫了眼潘非递过来的两沓资料,把其中的报告直接丢到龚元面前:“出来了,不是你。”

    龚元满脸的横rou立刻笑得耷拉下来大半:“我就说嘛,监控都给您发过来了,怎么会是……”

    唐殊:“但这不代表你没有嫌疑。”

    龚元一愣,唐殊却看也不看他继续翻着手里的资料:“半月前,你和顾河发生过一次争吵,希尔利酒店大堂,有人可以做证,监控也拍得很清楚,你们大打出手,你扬言要撤去顾河公司的投资。”

    龚元反应飞快,立刻笑着解释:“这小子原本就混账,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投资人,他想也不想就对我出手,我不撤资等什么呢?”

    唐殊嗤笑一声:“昨天不是你告诉我撤资的原因是你对他们的产品进度不满意?”

    “的确也有这个理由。”他不紧不慢地回答,“而且打人这事传出去实在不好,我有点说不出口。”

    唐殊又翻了一页资料:“一周前,也就是周六的晚上,你在哪儿,又在做什么?”

    龚元连忙答道:“在家,这我老婆孩子都能给我做证。”

    唐殊接着问:“周六晚上七点三十分,顾河出了一场车祸,所幸只是一点擦伤,肇事者自称醉驾,可检测后酒精含量每20mg/100ml,刚过红灯线,且他神志清醒,这次所谓的‘车祸’完全是有意识的蓄意伤害。”

    龚元失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肇事者蓄意伤害失败后逃离现场,半路被截住,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吗?”唐殊似笑非笑,一把将资料摔到龚元面前,“龚总,他要去你家。”

    龚元的笑容僵在脸上,刚出口的笑声也变得干巴巴的。

    “这件事发生后,肇事者就不见踪影,可据我们调查,他是你曾经的司机吧?之前犯了错偷了你的钱被你开除,据说是二十万的现金,请问你为什么不报警?”唐殊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还是想以此为要挟要他去撞顾河的车?”

    唐殊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可目光却越发犀利冰冷,他每说一句话,龚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直到最后一句质问出口,龚元终于撤去带笑的伪装,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用眼角瞟着唐殊。

    龚元:“没证据的事儿您不要乱说,我这人还真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看那司机拖家带口的实在可怜,二十万对我来说也真不算什么,谁知道他狗改不了……那什么,和顾河有什么冲突,又险些走向犯罪的道路才……”

    唐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废话:“你放心,凡事当然都要讲证据,否则dna结果出来打电话通知一声就行了。”

    龚元的眉毛很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你和顾河的矛盾的确不小,我也只是拣了几个说给你听,毕竟你们这些贵人实在多忘事,可当初顾河人还好好的,你就算满街跑着说你想杀他也不关我们的事,顶多被关进精神病院打几针,但是现在人死了。”唐殊看似漫不经心地盯着他,却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龚元,早在你们矛盾发生的时候公司的产品进度就已经真正叫停了,你怎么在我刚开始问你的时候不反驳呢?还是觉得可以随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我?”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向龚元丢了一颗炸弹,短暂的空白后,他所有的伪装被摧毁得一丝不剩,甚至连勉强的敷衍都不再继续。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唐殊半晌,忽然摇着头啧啧两声。

    “给脸不要脸啊,唐队。”龚元一把握住纸杯,将已经凉透的绿茶一饮而尽,“多简单的一件事,我肯这么千方百计地给你调监控、大老远跑来忍受你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和盘问,不就是想着事情别闹太大,对你,对我,对很多人,都不太好。”

    唐殊靠着椅子,倒也不恼火:“你知道自己现在脚底下踩的是什么地方吧?”

    龚元笑嘻嘻:“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啊。”

    唐殊瞟他一眼,干脆直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问完了吗?什么时候能给我发过来?行,你尽快,我这边没头绪再把人带过去。”

    挂掉后,唐殊又四平八稳地给龚元的杯子里添了点水:“你就坐这儿等着吧。”

    龚元挑眉:“你们没资格拘我吧?”

    唐殊推了推纸杯:“但你有义务配合调查。龚总,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司机找到了,入室抢劫,巧就巧在是被我逮个正着,如今正在拘留所呢,有些事你不给我老实吐出来,别人就不一定了。”

    龚元震惊地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唐殊已经起身。

    唐殊:“为了节约彼此的时间,那边该问的已经问了,一会儿资料就发过来,还是不行的话,我亲自带你去见他。”

    龚元一咬牙:“我和他很久没见了……”

    唐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兜头浇了龚元一头冰水,他整个人四肢都已经麻木,一时呆怔在那里不动了。

    “你说没见,他可不一定,你暂时不能离开,不信的话,走一步试试。”

    龚元渐渐回过神来,又怒又惧,却也不敢真的造次,只能冲着唐殊的背影吼:“你查啊!有种你就上天入地给我查!告诉你顾河他就是活该!现在才想着一了百了简直是便宜了……”

    这类话听得太多,唐殊一般都选择自动过滤,却不想那边龚元还没嚷完,对面小屋里却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紧闭的屋门瞬间被撞开,紧接着一个看不清的玩意儿飞了出来——

    杨拓眼睛最贼,愣了一瞬后整个人都崩溃了:“老子的紫砂茶壶!”

    “哐当”一声,茶壶不偏不倚摔在了龚元面前的桌上,茶水、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龚元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定睛一看,徐茜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地瞪着他,手里还捏着两个小茶杯。

    龚元胸口剧烈起伏,脱口而出:“你脑子有病吧?”

    徐茜二话不说整个人疯了似的扑了上去,离她最近的唐殊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却不想她失智时力气出奇大,也不管前面拦着的是鬼是神,直冲着龚元去了,几乎叫破了嗓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他死了还要被你指指点点……”

    她就这么一叫,又一扑,牵连着唐殊整个人也栽了下去,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按在了一地的茶壶碎片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

    “您打算在我身上趴多久?”唐殊抬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徐茜。

    徐茜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唐殊另一只手撑着地也想起身,可满地的茶水实在艰难,显得他姿势有点狼狈。刚才出手不及的杨拓讪讪地刚要搭把手,忽然身后一双纤瘦漂亮的女人手托着唐殊的肩,平稳却又分寸得当地将他扶了起来。

    唐殊转过身去,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就生生住了嘴。

    季青舟没在意,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没事吧?”

    杨拓的眼珠子开始乱转。

    “没事。”唐殊欲言又止,还是开口,“你怎么来了?”

    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这几次他们见面的次数好像有点频繁。

    季青舟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昨天你走得急,钥匙忘在我那儿了。”

    唐殊刚接过钥匙,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杨拓就已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他抽过桌上塑料瓶里顽强绽放的一枝花,风度翩翩地递到季青舟的面前,嘴角一挑,cao着一道低沉且撩人的嗓音问道:“花送你,这位美女是我们唐队的女朋友吗?”

    季青舟目不斜视,伸出一只手来适当地将二人之间隔出一道分界线:“不好意思,花粉过敏,不是。”

    杨拓顿时愣住。

    风流倜傥且极少在女人身上吃瘪的杨大副队第一次被打击得如此彻底,对方别说没拿正眼瞧他,估计连他是圆是扁都没注意。

    唐殊没理会杨拓的油腔滑调,他不动声色地收起钥匙:“你打个电话我去取就行了,还折腾你跑这儿来,怎么来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季青舟在唐殊直接而又具有命令性的目光下随手取了一只纸杯,倒了杯水,慢吞吞地喝完,又慢吞吞地把杯子放好。

    “不麻烦你,我不是来找你的,要送也不是你送。”她声音不大,可周围的几双耳朵全听清了,“我是来见赵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