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麒麟仙人
赵钱李自顾写写画画一会儿，百无聊赖，趁着没人来办事儿的当口，索性趴在桌子上打起盹。 伏龙狱比不得关押众多仙人的天牢，办事儿的人络绎不绝，据浩然说若不是天牢有重兵把守，恐怕每天都会有仙人打架，接待仙卿每日只要点了卯当了差，就要做好吹胡子瞪眼接待各路牛鬼蛇神的准备，常常还会因探视时间的长短，这等小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往年间浩然兄也曾有机会借调到天牢去做接待仙卿，虽然每年可多领一坛王母娘娘御赐的美味琼浆，但干的不安生，还得罪人，以他的坦荡性子，还不如在这伏龙狱当个看门小仙来的快活。 赵钱李是谪仙人，这份功力修为自然不用睡觉，但眯眼打盹，也属于在凡间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奢望，特别是当差时间，遇到上级领导或者老板上司的，少不了一顿臭骂月底还得扣工钱。 “浩然呢？”刚一眯眼，问询的人就来了，也巧，还真让浩然说中了。 赵钱李正做着美梦，含糊回了一句：“放屁去了、、、、、、、” “大胆！！反了你了！！”来人大怒，厉声呵斥。 赵钱李一激灵，迅雷不及掩耳就坐直了身板儿，他瞅着眼前站在门口的一人，白发童颜，身上白色仙袍做工精细，胸前刻着两个大字“麒麟”，字体以金丝做线绣制而成，褶褶生辉。 在天界，一般的等级划分有趣也简单，因为仙员众多，每个人又都是过了天门返老还童的主，这bug千百万年来一直存在，所以光看长相看不出具体年岁。 于是大德就规定，最上等的神仙，着装一律可穿金色或绣金色图案的仙服，中等神仙，白袍加身，也是人数略多的骨干分子，白袍上必须依照官职绣有所属官称，而绣官称用的线又有个中讲究，当然，最上等的还是金色。 下边儿的则不用说了，穿黑色与紫色仙袍的一般就是谪仙人，仙班序列之中并无实名，只有一个仙界身份，此类最为尴尬，在人间修了千百年，来到天上却还是混下游的，若不是毫无办法，还不如在人间畅快。 当然，还有一些只穿裤衩儿，甚至不穿衣服的大德大能，但他们太过超然脱俗，基本都是一些跺跺脚天宫都能颤三颤的主儿。 此时站在赵钱李面前的，只看其白袍上的金丝图案，应是官居要职的神仙无疑了。 赵钱李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握拳施礼声音带着几分怯畏道：“不知上仙来此，小生愚钝，请上仙恕罪！” “罢了罢了，看在你是新来的面子上，犯不着跟你置气。再问你一遍，浩然呢？”白发童颜的神仙挥挥手，大度说道。 “我，这。”把义气看得很重的赵钱李一时间有些为难，他答应过若不是查岗的神仙，一律不理。可情况特殊，这来找他的，可是个大官儿啊，如果找不到他耽误了要事，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吞吞吐吐的作甚？！问你话呢？”神仙不耐烦道，心中直抱怨这看着精明的小厮怎么这般不爽快。 “回上仙的话，我真的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赵钱李心一横，干脆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反正比说他放屁去要强啊！ “哎，这混小子！准是又翘班儿了。”白袍神仙和浩然应该交情不浅，竟然一语道破他的德行，赵钱李抬起头仔细打量，却看他依着门框，也不进来，就往里一切身，恭敬问道：“要不上仙先进来歇歇脚，我去找他？” 白袍神仙一挥手，说道：“罢了，既然他不在，有你也行，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赵钱李刚想开口应诺，却是想到门亭就剩他一人，他这一走？可就没人了，当下便有些迟疑，不知如何开口。 白袍神仙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不碍事儿，你把那门后边儿’无人’的牌子翻过来，来人看见自会懂得。” “好。”赵钱李凑到门后一看，果真有个“无人”的牌子，拿出来之后挂到门上，关上门就随着白袍神仙驾起一块云朵出了伏龙狱。 一路上云卷云舒，白昼的光亮洒满仙意盎然的天界，有仙山座座悬浮于空中，有悬浮峭壁环绕清澈湖泊，潺潺流下细长瀑布。 沿途零星有几道疾行的神仙身影擦肩而过，或白发苍苍，或青年俊彦，手拿书册，背负长剑，或携带各式法宝，各自飞往目的地，与人间寻常忙碌并无二致。 麒麟殿属天宫边缘，离伏龙狱约有数十里路程，殿门不大，所驻神仙不过十余人，赵钱李也是第一次踏足于此，仰着头细细打量，殿门前的麒麟雕像足有两人高，狰狞传神，栩栩如生。 白袍神仙既然带着他来到这里，那他的身份也水落石出，不用过多猜想，应该就是麒麟殿的主掌神司麒麟仙人了。 赵钱李这几日主要活动范围都是在伏龙狱附近，所以对于整个天界还是停留在听说的地步，这一路跟着麒麟仙人经过各色宫殿，令赵钱李大长见识。 占据天宫主要外形特点的当然是龙檐金瓦，与下界不同，天界的楼宇还保持着古代设计，置身其中，颇有因建筑风格迥异造成的时代落差感。 麒麟仙人步态倨傲的走入麒麟殿，大门处两名牵着幼小麒麟的神将，见到麒麟仙人，都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赵钱李尾随其后也跟着沾了光。 受宠若惊之下，也弯腰对着两位神将不停还礼，惹得两位威严肃穆的神将哈哈大笑。 过了一道刻满诗文，挂有麒麟精致巨幅画像的玄关，才算是真正踏入了麒麟殿，只见殿内装饰简约，但无不在突出麒麟的概念，雕刻有麒麟花纹的桌椅板凳，文房四宝，珍宝器皿，几乎各个角落都有麒麟的图案在眼前虚晃，琳琅满目，看得赵钱李暗自咋舌。 方一走进殿内，赵钱李就感觉一股暖意，想来也不奇怪，麒麟本就是至阳之物，自带纯正阳气，麒麟殿能起此名，想必殿内必有麒麟。 赵钱李想到这儿，心情不免有些小激动，终于可以得见一眼，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瑞兽麒麟了。 又接二连三穿过几道雕花别致的门庭，赵钱李跟着麒麟仙人来到一处偌大的院落，院落空荡，并未见寻常院落的花草盆栽，只放着一座巨大的牢笼，牢笼被一张同样大的白布遮了个严实。 赵钱李百思不得其解，麒麟仙人究竟是何用意。 正暗自思考，却见麒麟仙人伸出双手凭空向上托举，白布由内而外如受到巨大力气般飞起，随着白布缓缓上升渐渐被麒麟仙人施法抽离，就像揭晓魔术结果一样，牢笼的整体构造彻底显现出来。 赵钱李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望向已经褪去遮掩的牢笼，只见牢笼以手臂粗细的钢筋铸成，里面横躺着一只狰狞嘴脸的巨大麒麟，但看其气息却是十分微弱，正从斗大的鼻孔中不停喘着浓重的粗气。 赵钱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那青色的毛发，双颊上的两根无风自动的长须，本应精光流转，如铜铃般的巨眼内此刻却无比暗淡，身上的鳞片沾满污垢，头颅上的两颗龙角不知是受到什么力道，有一颗已经破损。 触目惊心的几道伤痕斑驳在腹部，硬生生撕开几道口子，腥红的血水正不断向外流淌，但一触地，血水直接化为丝丝缕缕的雾气蒸腾而散，这幅惨烈模样，实在让赵钱李无法相信，这头巨兽，就是那头顶天立地瑞气满溢的吉祥神兽，麒麟！ 赵钱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望向麒麟仙人，等待着麒麟仙人的下文。 麒麟仙人在牢笼外来回踱步，半晌，他看向笼内麒麟的眼神变的无比温柔，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却没有亲如骨rou的怜惜，更多的竟是一种怅然，阴沉说道：“去吧，我的孩子，我会帮你报仇，但他们实在太过阴险，现在我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他们做出类似的事情，我对天发誓！绝不！” 一拳砸在牢笼的钢筋上，仿佛这一拳用了极大的力道，力道所及处钢筋竟向内猛地弯曲。 赵钱李呆呆站在原地，虽然心里也同情笼子内那哥儿们的凄惨境遇，但他此刻十分想问一句：你带我来这儿，只是想让我看八点档狗血肥皂剧的么？。。 显然不是。 麒麟仙人收回拳头，整理好情绪，神色却还有些悲凉，转过身对着赵钱李说道：“这是第三头了。” “上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钱李愕然，完全不解。 “已经死了两头了！”麒麟仙人别过头，极度伤心的脸上兀自留下两行清泪，咬牙切齿道。 神仙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么？ 不，那只是小说里写的，电视里演的，神仙超脱凡尘，但一样会为了三界众生喜怒哀乐，有心才能往返，有心才能牵挂，有心才能惦念，有心才能追求，若无心，若无七情六欲，那与行尸走rou又有何分别？ 赵钱李一时间不知怎么安慰他，咬着嘴唇，思量一番后问道：“那另外两头是怎么死的？” “是他们，就是他们！都是他们杀死的！还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我知道，全都是他们干的！！！”一股蓬勃气劲忽然自麒麟仙人体内迸出，赵钱李躲闪不及直接被掀翻在地，身上紫色仙服顿时就被气劲撕裂，方才所站的地方碎石横飞，地板被气劲掀翻，尘土飞扬间，看不真切麒麟仙人的面目。 尘烟散去，麒麟仙人毫无征兆的情绪突然失控，他狰狞的脸上，五官几近扭曲，愤怒咆哮道：“我要杀了他们！我发誓！我会杀了他们，为我的麒麟报仇雪恨！！” 赵钱李虽然是谪仙体质，但修为在他之上不知多少档次的麒麟仙人，大怒之下气息崩乱，竟也震的他浑身刺痛难忍，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受到波及。 一口鲜血翻腾着就要涌到嗓子眼儿，他强行压下，精血之贵，年轻时深不以为然，但老了以后才知其中要用！！ 赵钱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引炸麒麟仙人的暴戾之气，按常理来说，麒麟仙人带他来之前，应该就知道麒麟受伤的事情，但丝毫看不出这座院落有被气劲损毁的地方，想来他只是知道，但没有亲眼所见，可为什么。。、、、、、、、、、 等等，麒麟仙人和浩然是熟识？而且谈话间还能看出他俩交情匪浅。 我明白了！ 赵钱李缓缓站起来，大脑里飞速旋转，只有一个结果，麒麟仙人他心里清楚，当自己看见珍爱麒麟奄奄一息的惨状时，肯定会暴怒之下做出无法控制的举动，于是就想去找他好兄弟，在他发疯之前帮他一把，避免引起什么祸端！ mama咪啊！！！！可我没有浩然那么高的修为啊！！！他少说也在天上混了几百年了吧！！！吸收的日月精华那可是多的没法数啊！ 我来这儿，是给你当拳靶子吧大哥？！！！ 想到这儿，虽然一直唯于是从，见到高等神仙就卑躬屈膝的赵钱李，此刻却心境通明，他明白现在不能再夹着尾巴做人了，因为如果这回再任其为之，他很可能就会被疯癫的麒麟仙人错手杀死，落得个元神尽碎的下场！！ 我就算是临时工，你正式的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吧？！ 想罢，他暗自也提起一口真气修为，就算不能打成平手，最起码先护住心脉，保护好修为本源，再想办法脱身。 麒麟仙人狰狞的面孔上，一双赤红的眼睛内瞳孔放大，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长发蓬乱的飘散在脑后，一尘不染的白袍上不断有细小碎石来回翻滚，看此情形，显然已经不受思维意识控制。 修炼了一百多年的赵钱李心中明白，这就是走火入魔失心疯了，他更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几乎将所有真气包裹住自己的谪仙人身体，肌肤上慢慢萦绕出一层淡淡的紫气，清晰可见，如同实物。 气氛紧张犹如火苗挨近鞭炮的引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