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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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人,办丧事习惯用粗麻布。 主要是便宜,寻常人家都能用得起。 薛绯烟和楮墨,这一回进门儿,终于没有人对他们冷嘲热讽。 老薛家所有人的火气,都转移到了张翠花的身上。 就连向来护着她的儿子薛楚,这一回也恨不能没有这么一个糟心的亲娘。 原本他明年就能参加县试,保不齐就能中一个秀才回来,一脚踏入仕途,功名傍身,光宗耀祖。 偏偏是这个时候,阿奶死了。 大夏典法第五页第八条明确规定:百善孝为先,家中有长者辞世,需丁忧三年,为民者,不得参加科举,为官者不得升迁,需停官停职,等到三年孝期结束方可。 三年,三年啊! 错过了明年!他又要再等三年。 加起来足足四年! 他恨不能拿把刀把张翠花的脑袋剖开,看一看,那里头到底装了多少水! 张翠花自知罪孽深重,不仅害死了婆婆,还耽误了儿子的前程,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焉的,赎罪似的,一直跪在灵堂外头,头都没敢抬起来一下。 薛绯烟进门的时候留意到,张翠花鼻青脸肿的,她估摸着,张翠花应该是被薛老大揍了。 活该! 薛绯烟没再多看,跟着薛老三进了里屋。 薛老太果然已经不行了,出气明显比进气多。 薛绯烟的心里头有点堵。 薛老三把人带进来之后,就出去了。 屋子里头,就薛老头守着薛老太,薛绯烟和楮墨去床边看她,也没人跟薛老头打招呼。 已经撕破了脸面的人,没必要假客套。 薛老太见到薛绯烟来了,情绪有些激动。 她抬手,想要握住薛绯烟的手,可使了半天劲儿,手愣是抬不起来。 薛绯烟十分配合的握住了她枯槁的手,薛老太这才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对……对不起啊!” 一句话出来,薛老太浑浊的眼神里充满了泪花。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是我们老薛家对不起你们……” 一句话说了一半,薛老太就像是累了。 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我这个阿奶没用,帮不了你们什么,临走前,我只想要为你们做......做最后一件事情。” 她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了指床头边的小木匣子。 得了示意,薛绯烟伸手,将木匣子拿了起来。 “这是我给你们留的,希望你们不要太......太记恨老薛家......” 薛老太彻底断了气。 薛老头坐在一边,整个人空了一半。 少年夫妻老来伴,他有一身的臭毛病,平日里,对于这个没什么主见,性格又懦弱的妻子,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可毕竟,两个人风风雨雨的过了这么些年。 再怎么吵,怎么闹,到了这个时候,记着的,也都是对方的好。 即便生命再重来一次,薛老头也想不出来,除了薛老太之外,还有什么女人能忍受得了他这一身的臭毛病。 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两个人,突然有一个人先去了,走的还这么突然。 于薛老头来说,就像是魂魄离了体,一大把年纪了,他没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撕开了一半,好像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匣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两张户籍文书。 薛绯烟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轻松的拿到这两张纸。 更加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以这种方法拿到这份东西。 轻飘飘的这么一个匣子,好像让薛老太在薛绯烟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她由一株缠绕着大树而生的藤蔓,摇身一变,变成了那一棵大树。 薛绯烟喉咙有些梗。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仍旧没有说话的薛老头。 薛老头浑浊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焦距。 这是薛老太问他求来的。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程,他不忍心拂了她的情面,让她连死都不能瞑目。 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你阿奶给的,你拿去就好,从今以后,你们跟老薛家,真的再也没有关系了,我们互不相欠,你们就算是穷死,饿死,也别想来我家门前,讨一口饭吃。” 薛老头心里头还是舍不得的。 那不只是两张纸,那可是整整二十五两银子啊! 二十五两,他得攒多久,才能攒够? 薛老头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观念,直接把薛绯烟和楮墨从里屋轰了出去。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薛绯烟只觉得手里的匣子沉甸甸的,重的她快要拿不起了。 “小墨,我心里头好难受,怎么办?” 楮墨虚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薛绯烟真的哭了。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为老薛家的任何一个人流泪。 可是阿奶...... 至此一回。 她这般告诫自己。 老薛家的葬礼举办的十分简单,毕竟薛老太的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停灵三天,薛老太下葬的这一天,天空中下起了蒙蒙雨。 西关酒楼已经开张营业,因着年还没过完,酒楼里的生意不大好。 薛绯烟请了半天假,专程在家里,送薛老太最后一程。 “摔碗,起灵。” 薛长贵是村长,又是老薛家本家的人。 唱词这种事情,他当仁不让。 薛楚一身重孝,将手里的陶碗摔得粉碎,扶灵,从老薛家往外走。 才刚刚走出大门,门外竟然来了一大群官兵。 “接到举报,这里有人蓄意谋害他人性命,我等奉命前来办案,捉拿嫌犯,无关者速速退让。” 官兵拿着缉捕文书,堂而皇之的亮在了众人面前。 张翠花见状,双腿一软,当场便吓得魂飞魄散。 她就是一个泥腿子老百姓。 平日里在家里耍狠逞凶,也全仰仗着她娘家兄弟众多,能给她撑腰,再者就是儿子给力,是老薛家的骄傲。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她已经战战兢兢,被吓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手里头沾了人命,还害了儿子前程。 她晚上做梦,都能梦到薛老太掐着她的脖子,找她寻仇。 眼下官兵来了,她可不是吓得魂不附体? 可她不能被定罪,她要是被定了罪,她儿子就再也不能参加科考,这一辈子,会真的被她全毁了。 “官差大人,饶命啊,我是冤枉的!” 张翠花跪地求饶。 薛老大也敛着一肚子怒气,连滚带爬的爬到官差面前哀求:“官差大人,我们这里没有人谋害他人性命,我阿娘她是自己摔的,脑袋磕到了石头,这才死的,跟我媳妇儿没关系,请大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