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臣主不和 张郃受疑
入夜时分,徐州彭城。 星月之下,一片凛然萧瑟。 城上残沟断壑,城下烂尸堆碾。 恶臭卷卷,侵袭上下双方,却无法实质起到影响。征战天下,军士早已闻惯血腥腐臭,令人窒息作呕的气味,皱皱眉便可忘怀。 城头敞亮,欢笑迭起,守军无不为赵云援军的到来而高兴。城下漆黑,联军大阵,阴云密布下的沉闷氛围使人心中仓皇,不知所措。 陈到赵云,借难得之良机,开办庆功筵席鼓舞士气。韩馥陶谦,却在大阵中恶声质疑麾下。双方姿态素养截然不同,然攻守之势仍未发生改变。军力之差,乃最大砝码。 彭城守军,历经数日惨战不过剩余一万五,加上援军赵云一番冲杀所剩的两万五,也不过堪堪达到四万军。而联军却足足坐拥十七万大军,尽管攻城数日死伤四万余人… 且被赵云突袭杀死万余,可也还有十一万大军健在,依旧占据绝对兵力优势。如此压制下,即便守军士气如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大势,仍在。 …… 戌时,联军大营。 中军帅帐,哀声一片。 今日被赵云突袭,青州刺史田楷死了。被赵云一连十二枪刺得不成人样,变成一摊rou泥。田楷麾下一干部将,还有七八人被乱军砍死。其余二大刺史,部将亦是死伤惨重。 反而低贱的兵卒,倒是没受太大损伤。因为赵云那厮目的性很强,打败了前去阻拦的张郃,便直挺挺的杀来帅帐。若不是全军来救,韩馥陶谦一个也逃不了。敌将赵云… 战力太过强大。 在韩馥看来,也就吕布那非人类能压制住这银甲战将。其他,谁都不够格。 就凭那赵云能在一息之中刺出十二枪,就可谓之举世无双,他们根本挡不住。毕竟一个人大小有限,就是完全将他包围、全方位杀来,也最多八九个人齐齐出招。可赵云… 可赵云却能在一瞬间,将这包围的七八人全部刺杀。这怎么打?士兵个体实力远不如赵云,往往被其一枪封喉,完全起不到威胁。 也就是说,赵云有这枪速,完全可以七进七出杀个几天几夜。只要他体力够,杀多久都不在话下。故此,其刺死田楷后,一甩披风就朝彭城杀去、根本无人能够阻拦片刻。 装的一手好逼。 韩馥陶谦二人,也只能望枪而叹。 甚至都不舍得派出心腹大将去拦,毕竟全军之中除了张郃,没人能和赵云交手。 从城上撤下来的钢铁巨人麴义,连三招都没接住,就被赵云一枪刺中咽喉。那精铁所制的护喉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就被直接贯穿。 韩馥少此心腹,胸中有无尽怒火燃烧。没了麴义,他就更难制衡张郃了。 此将若是反叛,谁能阻拦? 故此,赵云进城后,韩馥就指挥会议,将矛头放在了张郃身上。认为其出工不出力,这才放赵云冲入中军,田楷之死全怪张郃。 …… “张将军,你还有何话可说?” 帅帐主位,韩馥斜坐着,他边思虑如何合理削去张郃兵权、边冷眼注视后者。 “你为何要放赵云?莫不是你已经被反贼赵枭所买通?今日你放开赵云,明日…明日你是不是就要杀死我,去找赵枭换赏钱??” 立于主位前方的张郃听声,面无表情、淡淡道:“冀州大人,我何曾有意放赵云来中军?我所携带之部下尽数战死,我若晚几步走,都要被赵云活捉。如此情形而走…” “岂能叫故意放?” 说着,张郃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 他为韩馥的质疑而感到寒心。 上天可见,他阻拦赵云完全是尽忠职守。赵云在对阵中百般拉拢他,他张郃尽管心动,但仍旧尽心尽力的与赵云对战、并未反叛。 打了百来回合,他渐渐被赵云所压制,可即便如此,他张郃依旧在奋战。 是打到最后,麾下军士全都拼光了…眼见敌方士兵围了上来,他不得已才策马遁走。按理来说,他怎么也阻碍了赵云片刻功夫… 非但无罪,还当有功。 可鬼知道田楷怎么搞的,动作这么慢,还是被赵云赶来给杀了。但这…但这和他张郃有关系吗?自己玩命阻敌,你们自个跑得慢被砍了,干他什么事?现在的兴师问罪… 实在令张郃感到心寒。 “呵呵。” 听见张郃之言,韩馥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两侧的一干将领见状,也跟着冷笑。 帐中氛围,莫名有些诡异冷峻。 “张将军是说…你走完了,会被赵云活捉?你说这话,不觉得很搞笑么?” 韩馥起身,猛然拍案、横眉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张郃、你张儁乂,乃我冀州最强之战将?你的枪法,就是放在司隶中央军…” “那都是最强的!” “你现在跟我说,你打不过赵云?”说着,韩馥伸出右手,直指张郃、冷冷道:“你以为我这么好骗吗?你以为我满座将军…” “看不出你这虚假的伎俩么?” 话音落下,满帐愤慨。 一干联军将领无不竖眉,恶狠狠的望向那张郃。虽然他们没有看出张郃有通敌的迹象,但韩馥这么说,他们就必须配合、此乃政治正确。一时间,满帐除了臧霸一将外… 其余将领,无不口诛张郃。 “你这逆贼!枉被冀州大人所信赖!你不思报效朝廷、不思报效韩大人…” “竟然还窜通逆贼!!” “张郃!我平生,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还好冀州大人火眼金睛,已然看透你内心的龌鹾卑劣!你还不快快跪地求饶?” “逆贼!还不快跪!!” 听见四周骂声,张郃只感内心薄凉。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全军如此辱骂。在这一刻,他有些后悔没听从赵云提议。 这韩馥,真不是明主。 “张郃,别犟了…认罪吧。有本徐州在此,看你往日有功的份上、我保你不死。” 忽然,一直沉默的徐州刺陶谦开口了。他早就看出张郃没有通敌,内心也有些唏嘘。但此刻他只能帮助韩馥。毕竟,现在打的地方是徐州、是他的治土。若是韩馥不爽… 撤军离去… 他陶谦的地盘,怕是永远都收不回来了。事关自身利益,尽管他平生刚正不阿…在这一刻,依旧选择了昧住良心、帮腔作势。 不过,免张郃一死,倒不是虚言。 陶谦蛮喜欢张郃这名悍将,待其被定罪后,他便会出言将此人要来。毕竟韩馥的目的很明确很简单,就是心腹麴义被赵云杀了,麾下没人能制衡张郃,怕其一家独大… 故此,才会强行定罪,抹除后患。 陶谦看得清清楚楚,只要把张郃兵权削了…其死不死,韩馥压根就不在意。 届时,自己再抛出橄榄枝,让张郃来自己帐下做副将,其定会感恩戴德。 简直完美! 念头至此,陶谦满脸堆笑、慈眉善目的望向张郃道:“张将军,谁都会犯错。” “一时间被鬼迷了心窍,并不算什么。你只要知错就改,问题就不大。快快认罪吧,有本徐州在此求情,韩冀州会留下你性命的。” “是吧,冀州大人?” 见陶谦望向自己,韩馥嘴角一撇,毫不在意的挥手道:“本冀州素来爱护下属、乃宽宏大量之主家。只要张将军俯首认罪,自己交出兵权以作忏悔,我放他一条生路,又…” “又有何不可呢?” 话毕,韩馥呵呵一笑。张郃没了兵权,就没了实质威胁。死不死,重要么? “韩公大义!” “韩公大义!” “张郃!你还不快速速下跪谢恩?一个反叛之人,韩公却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忏悔思过…如此大恩,你日后该当做牛做马来报答!” 一时间,满帐武将开始为韩馥歌功颂德,不少人还冷眼指向张郃,命其下跪。 而张郃却一言不发,只是… 只是冷冷的看着。 在他看来,陶谦及这满帐武将,与那韩馥并无区别。都是一样的虚伪,都是… 一样的恶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跟随你韩馥这样的主家,是我昔日瞎了双眼!刚刚赵云一再劝我跟随赵枭,我拒绝了。可现在,我却要说,如果再来一次。” 张郃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 “我定从之。”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双目圆睁,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这张郃是真不怕死啊,竟敢这么说。 他是在找死啊!太烈了吧! “嘶” “你,你…” “张郃!你这逆贼!韩公仁慈,突发恻隐之心打算饶你一条狗命…你不思悔改,竟还言语顶撞,简直是丧心病狂!韩公,末将…” “末将提议,将这逆贼即刻诛杀!” “苟将军说得不错,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霎那,满帐炸开,讨伐之音四起。 陶谦眼角微抽,摇头不言。 而那奴寇营统领、都尉臧霸却张嘴欲为张郃求情。然张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当所有人都愚蠢癫狂时,清明理智的人… 反是错的。 此刻群情激昂,几乎所有将官都大声呼喊诛杀张郃。他臧霸若出声为其求情,不但起不到丝毫效用…不准自个,都要被拖下水。 张郃这么个悍将…可惜了。 尽管内心挣扎,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臧霸紧闭双目,索性完全不参与斗争。 “呵呵,张郃你是不知死活啊!” “本来还想给你留条活路,奈何你自己不珍惜。那么…就怪不得本冀州了!” 韩馥双眼一眯,暴起阴冷寒芒。 只见他猛然拍案,大声开口道:“来人!传我帅令!张郃窜通逆贼,与叛国无异!现革除其一切职务、押入军中大牢。待三日后,于全军将士前宣告罪行、斩首示众!!” “是!!” 话音落下,帐外即刻涌入八名健壮军士。军士们反剪住张郃之臂,将其拉出。 而张郃却毫无反抗之意。 不过哈哈大笑着。 笑声之中,布满看透世事的苍凉。 “想革我兵权直说!韩刺史,您搞这么多虚的…不累吗?每天这么虚伪…” “我张郃,想想都累啊!” “哈哈哈哈,鼠辈!只会这些卑鄙的伎俩。依我看,你迟早被下边人弄死。” 张郃身影不见,满帐回音荡荡。 韩馥面色难看、神情阴鹜,被张郃这么无端一咒,他忽然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不忠心。只怕部将突然暴起反叛,将自个杀死。 “他奶奶的,真恶心人。你们都下去吧,本冀州累了。对了,以后入帐前…” “一定要大声呼喊。” 众将面面相觑,抱拳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