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当前显风sao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卯时破晓,苍茫肃穆的角号声忽然响彻兖州泰山。随军鼓隆隆作响,郡城外军营,一名名顶着淡淡黑眼圈的士卒纷纷从各自帐中爬起,略显无精打采的整装列队、接受检阅。 营中开阔校场,黄土地面沾染着微微还有些湿润的新鲜血迹,很腥,令人不爽。 “桥帅,昨夜大营被袭,士卒奋勇抵御才将危机化解。眼下合目而歇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乏兵乏将,如何能一举攻下这坚固泰山?” “残破的郡城,仍不是县城能够比拟。” 校场高台,正当一队队劳累军卒从各营汇聚而来之时,立于讨逆将军桥蕤身旁的游寇将军乐就眉头微皱、低声提议道:“不如再让士兵好好休息几个时辰,待之神采奕奕…” “再取泰山不迟。” 桥蕤闻言面露苦笑、转头道:“乐将军,现在局势有多紧张你也是知道的。” “据耳目回报,豫州那边曹cao已经发兵,现在八万豫州军士已临近我之陈留,想来袁公派出的催促令骑都在路上了…现在的我们,可是片刻都不得延误啊!”说着,桥蕤神情坚毅、缓缓抽出腰间锋锐长剑、铿锵呼曰: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疗大病唯有下猛药!形式危急,容不得本帅迟疑犹豫!” “再者我有带甲上兵六万、铁叶战车千具,试问,天下之城千百,何有不破?” 瞧见主帅心意已决,乐就闭嘴噤声。 实际上桥蕤说的也不假,拥有如此强劲如此数目的甲兵战车,攻一座郡城就如探囊取物、算不得多难。之所以乐就如此小心,完全是守军的战力和战斗意志太过强大。昨夜战后稍一清点,实际来袭营的敌军不过七千… 居然就正面攻破了大营正门、于夜幕中拼杀了整整三个时辰!更稀奇的是那七千敌军面对重重包围、面对机弩强射、面对战车碾压,都无一人显露畏惧,更无一人逃遁溜走! 最后,敌不过区区七千人,硬是换掉了己方九千余士卒!这很夸张,令人… 由衷的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为何不惜命?为何会如此疯狂?! 回想起昨夜之景,乐就眉头就难以舒展。若城内守军都是这般凶残,即便是攻下泰山,己方这六万余大军,怕也是剩不下几个了… “乐将军,拿出你江湖英雄的豪迈来!” 桥蕤轻轻拍了拍乐就的肩膀,低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我皆饱受袁公之恩,此刻正是报效之时!” “泰山难攻,可我们就不攻了么?” “迷惘无用,迟疑无用,唯奋勇破敌!” 乐就听声若有所思,其环顾台下校场那刚刚排列齐整的数万军士,眸中的不安已然彻底转换为坚定。魏延多智张飞广威,他素有耳闻。第二集团军晓勇边护军擅战,他亦常得知。若能选他定然不愿与其为敌,但不能。 人生本就有太多的无奈,既然跟了袁术,就要忠于职务。唯此原则,不可改。 硬着头皮,也要上! “诸位兄弟!昔日我们只是一帮草莽贼寇,是谁赦免了我们的罪行,是谁给了我们体面的官军名号?是谁给予我等精良的装备,又是谁允以我等新生?是兖州大人是袁公!” 乐就面目泛红,朝着自己麾下三万贼寇军声嘶力竭的呼喊道:“眼下袁公有难,南有宦贼之后狗曹cao,北有jian佞当道豺赵枭…” “我等绿林好汉,又该如何?!” 闻此咆哮,校场前列那三万披戴轻质皮甲的寇兵纷纷高举手中短斧钩镰、怒吼回应:“为主尽忠!南剿宦逆曹狗,北诛jian佞赵豺!” “为主袁公尽忠!为主袁公尽忠!!” “南剿宦逆曹狗!北诛jian佞赵豺!!” 乐就见状哈哈大笑,拔剑而呼: “国难当头英雄出,潜身缩首不为乌。” “为匪为寇非我愿,奈何豪强占家田。” “盘踞群山不胜寒,常悲世乱乡无安。” “落贼仍知恩必报,三万豪勇气凌天。” 吟罢,乐就长剑劈下、遥指泰山暴吼:“传我将令!全军出击!攻破泰山…” “报效袁公!!” 立于乐就身旁的军帅桥蕤动作同样迅捷,只见他紧接劈剑、呼曰:“今日破取泰山,人人赏以千钱!率先登城拔得头筹者,官…” “连升三级,赏,千金!” “将士们,攻破泰山!报效袁公!!” 铿锵话音荡气回肠,数万兖州士卒登时分做八百余队。每队推使一组铁叶战车、缓缓朝着距离大营十五里外的泰山城压迫而去。 无情绞rou的攻防战,即将开幕。 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有人建功立业,有人枯坟一冢。战争的发动者或有对错,但双方为主而战的忠贞将士,从某种角度来看。 都谈得上勇士。 …… 辰时朝食,泰山城一片肃杀。 魏延张飞、许褚霍峻两帅两将各自把守一面城墙。城头上,一名名目光锐利的弓弩手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两个身位,则是手持刀盾的勇战卒,战卒盾挡流矢、刀拒云梯。 必要之时,还可立即将墙角处的垒石金汁向下泼洒,能霎那大大减缓对敌压力。 位于上城过道处,则团聚着队队枪卒,他们作为后备、在城头难挡时立刻进行支援。城内下方,本该还堆放着大量的火油瓦罐… 用于城门被破,泼洒入城甬道再加以燃火,起到阻遏外敌忽然突进的效用。 泰山作为一郡之府,此物不缺,然而在城门后方却根本见不到此物。在雄城内里的超远抛石机旁,却是密密麻麻堆积着火油瓦罐。 “呜呜呜” “呜呜呜呜” 随穹上灼日越升越高,苍茫雄浑的角音则愈来愈近。眼下辰时还不过半,远际却依稀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庞然大物来!敌军,来了!! “啊!那是什么?!” “天呐!那战车好似楼船!怎这般高?!” 道道惊愕的呼喊忽然从城头军士口中脱出,怪不得这些多经战事的士兵如此失态,着实是眼前场景确实惊人!一座座哨塔…不对,那是一辆辆好似高大哨塔般的八轮战车! 只见四十多辆与城墙高度近乎一致的包铁战车正在缓缓压来!这些战车形状好似边隘箭塔、足足有着五层。除底层正面封闭外… 其余四层,皆开具窗口。 透窗可见,塔车内躲藏着手持弓弩的披甲军卒。最可怖的是,中间三层竟每层都设有固定重型机弩!眼下,机弩直指泰山城头… 想来距离一至,便会发起汹涌直射! “这就是临冲吕公车么?真是可怕。” 正面南城头,披戴全身黑铠的魏延双眼微微眯起、不断观察着这临冲车。昨儿白日其只是粗略眺望,根本摸不清楚此械的细节。 但保守起见,他还是决定牺牲七千军卒挖设陷阱。其实这种做法他担了很大的险,若敌械不过耳耳,那些英雄的牺牲就毫无意义。 而今日一观,魏延方知昨日之策… 没有错!! 倘若放任这密密麻麻的战车不管,泰山城必定是守不住的。仔细瞧瞧,那些临冲的底盘虽然宽大,但还是没超出加宽陷洞的大小…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即便袁术再是富可敌国,这种战略军械也必定不会多。呵,还真倾尽所有了。” “那本帅,就让你输的精光!” 瞟了眼城下百丈处,那完美与周遭融为一体的细木撑草皮,魏延面露杀气。 一夜殚精竭虑的全面准备,使得泰山不再是双方的战场,而是单方的坟场。 只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必须让敌军步卒位于高大战车之后!细木撑起的土皮草皮只能迷糊人眼,本身是毫无承重能力的。只要敌方派出士兵先行于战车,一旦有卒子踩空掉入坑洞,那么… 陷阱自然就失效了。 敌方不是傻子,只要发现了陷阱自然不会往上踩。而如此一来,即便飞火流石能够破敌,但对敌军的损伤与原计划相比,最少也要骤降六七成。这个战果,魏延无法接受。 可以这么说,自当沿城陷阱设好,泰山城就已经不可能失守。敌人虽然可以在战车的保护下来回填土,但缓慢的车速和紧迫的时间,使他们根本无法执行这个战术。毕竟… 曹cao已经出兵了!! 若桥蕤无法迅速破城,便只能退走回援。 但仅仅只是守住城,不能歼灭敌军或者重创敌军的话,魏延自觉对不起那… 七千英魂! “传我帅令!四面城墙不要节省箭矢, 弓弩手不要畏惧对射殒命! 箭有的是,抚恤金也有的是!!” 吼着,魏延猛抽腰间利剑、朝天而举。 “今朝给我放开了射!箭管够!! 务必做到全面覆盖!!” “要是哪个孬种怕对射殒命而给我龟缩,坏了老子大事、白费了英杰牺牲…” “我看他有几个脑袋够我砍!!!” 感受到主家溢散出的森冷杀机,一旁的亲兵们不由齐齐打了个冷颤,他们赶忙报诺、随之极速奔往四面城墙传令。不多时,全城守军皆领魏延号令,弓手们尽是面色严峻… 坚定了意志,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 …… “快快快!!” “三百丈已到,机弩上弦!!” “兄弟们推快些!破城人人有赏!” “破城人人有赏!!” 金阳当空,纷战即始。 一辆辆巨大临冲开赴在最前头,每辆箭塔形状的战车周遭,都围绕着百余持盾步卒。再后方些,则是大批大批的破门撞车。最后… 则是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运兵轒轀车。 “三百丈。” “二百八十丈。” “二百六十丈!” “二百四十丈!远射已到!!” “齐齐,发!!!” 城头上,随一名名屯长队长声嘶力竭的破音吼叫,弓弩手们当即弯弓搭箭、朝面前最高处猛然发箭!理论上讲,站在城头以最高角度发箭,在这个距离是能杀伤敌人的。 然而,很少有守军会如此。 一般来说最远都是一百五十丈才发,毕竟二百多丈这距离的箭矢压根没有精准度,能不能射中全看运气。库存有限,谁愿败家。 但常理,从不适用于魏延。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破空之音接连响起,一支支白羽箭矢斜斜飞入云霄,在最高点转头而坠… 有些胡乱,有些绵软的纷纷落下。 “我cao!!” “什么鬼东西?守军存箭这么多?!” “啊!” 一时间,惨叫迭起。 护从临冲战车的持盾军士根本没想过这个距离守军会放箭,上两息他们还在相互吹牛打气、压根就没看城头。而在下一刻…就徒遭密集箭雨洗礼。诚然,远箭没有准星。 但,也遵循于大基数大概率。 八九千弓弩手万箭齐发,就是百发中一,亦能轻易带走百余兖州军的性命。 “干你娘啊!!全都举盾!” “举盾!!!” 瞧见不少泽袍倒地身亡,护车士兵中的伍长什长们纷纷红了眼。他们狰狞的咆哮着,手下兵卒登时一个个举起手中盾牌护住躯体。 伤亡,随举盾瞬间就小了起来。 但要命的是,这箭雨他妈的不停啊!! 就这么一直一直的接连袭来! “坚持住!全都他妈给老子挺住!!只要到两百丈,咱们机弩就能还手了!” 怒吼咆哮不绝,顶着连绵箭雨,四十来具先行临冲不断缓缓朝前开赴。护车军卒们受到的压力,也愈来愈大。随距离拉进,袭来箭矢的劲力与精准度都在不断攀升,即便持盾,也难免躯干被刁钻的流矢射中。倏尔… 凄厉惨叫接连响起。 沿着行进的临冲战车后方,呈直线躺倒着一地尸体。终于,行至离城二百丈处。 此刻,每辆临冲战车周遭护卫的百余军卒都只剩下四五十人,伤亡过半。 “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刚一到达精准范围,临冲车上设立的机弩登时彰显威力。每车搭载三具大型重弩,四十余车就是一百三十余具机弩。霎那间,机簧崩鸣之声接连响起,一百多支似如长枪般的锥头重箭蕴含强大无比的内劲,冲城而去!! 倏得,泰山城头血飞血溅、rou块横飞。 在机弩重箭面前,盾牌好似纸糊的一般脆弱可笑。分毫阻碍都做不到,一个个上前举盾的战卒便连同身后的弓弩手一起成为了血葫芦,被贯穿钉死在身后墙上、痛苦呻吟。 至于挣扎都无力,呻吟也不过两三息。 被擦到都是血rou碎裂,何况正中。 “嘶” “这,这怕还不是寻常的机弩。” 倒吸一口凉气,魏延神情难看。不过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战争,牺牲在所难免!没有丝毫迟疑,黑甲军帅当即举剑嘶吼:“除却弓弩手,其他所有的不管有没有持盾…” “全他妈快快下城!!” “会耍弓的,在上城阶梯窝着等候接替!” 说罢,魏延面目狰狞,额上青筋条条绽起、忽得爆发出一股狠气。只见他上前一步,用尽浑身气力大吼道:“拿弓的些,老子知道这对你们很不公平!但为了破敌,为了昨夜那七千敢死英雄的牺牲,我们必须箭雨覆盖!” “必须压制住那些战车旁的杂碎步兵!!” “你们会死!!但都是英雄!” “话摆在这了,老子魏延,你们的大帅,陪着你们在这赌命!!可谁敢怂包…” “老子一剑劈死他!!!” 听闻魏延之话,弓弩手们煞白的面上浮现出些许感动。面对同样概率的死亡,地位尊贵的大帅都没有退、都没有惜命、都与他们站在了一块站在了一起!那自己这些小卒… 还有甚脸退缩?最多不过死罢!! 无非,十八年后横竖又是一条好汉! “愿为魏帅献命!箭雨覆盖!!” “愿为魏帅献命!!箭雨覆盖!!!” 声声咆哮响起,密麻箭矢接连射出。面对城下强劲的重弩,依旧没有片刻停顿。 随距离临冲战车距离拉进,城上弓弩手死伤愈来愈多,而护车军士们亦是如此。 “妈啊!他娘的都是疯子!” “兄弟们撤啊!没必要白白送命啊!!” “撤撤撤!!!” 在搏命的疯狂对射下,终是城下那边先顶不住了。护卫临冲车的四五千军卒抛下三千多具尸身,纷纷丢下兵武、拼命朝后方逃去。 许是觉得临冲车外包铁皮,刀枪不入,兖州军的将领也未再次派遣军卒上前护从。一时间,一具具高大无比的临冲战车并排而前,以庞大的塔身为后方大军挡住了箭雨。 缓缓而不停歇的,向前开进着。 不过,车旁却是再无一人护卫伴随。 “就是这样!不要停!不要停!!” “给老子死死压制住他们!!” 眼见战术得逞,魏延歇斯底里的疯狂大笑。他踢开一只残臂,捡起一张长弓… 随着弓弩手们,怒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