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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无声

    周围只有一站昏暗的灯光,宾馆前台正在打电话。

    这个时间点来住宾馆的人却并不多,电梯的数字停留在负一层,显得十分空旷落寞。

    何煦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若说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实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溪停了好久,才低下头,咬着下唇,“对不起,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年少的暗恋是很私人的事情,尽管在现实面前脆弱不堪,可是五年多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成长。

    五年了。

    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会因为他一举一动,瞬间天堂或地狱的小女孩了。

    谢西逾盯着她咬住的唇瓣,女孩垂着眼,从上方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落细密的阴影,唇瓣轮廓饱满,水亮亮的在他眼前,看起来很好亲。

    “……”

    顾溪揪着手指,抬眼看了看他,“你能不能别抽烟了。”

    他将烟抖了下,“不喜欢?”

    “嗯。”

    她很小声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行。”他咧嘴笑了下,“你不喜欢我就不抽。”

    他指尖利落的掐灭烟头,随后丢进垃圾桶,喉结滚动了一下,拆开一粒薄荷糖丢进嘴中。

    何煦:“……”

    谢爷莫名有点听话是怎么回事。

    太奇怪了吧!

    这难道是一物降一物?

    接下来的一幕更刺激,谢西逾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薄荷糖,漫不经心地问顾溪,“吃糖吗?”

    顾溪问,“甜的?”

    “不甜。”他说。

    顾溪摇了摇头,“那不吃了,谢谢。”

    何煦有些傻眼了。

    她在庆大读书四年,作为郝嘉棋和顾溪坚定不移的cp党,在大学时就很看好郝嘉棋和顾溪在一起。他们两个都是新荷九中的,郝嘉棋比顾溪大一届,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可惜,郎有意妾无情,顾溪对郝嘉棋完全不来电。

    那个时候,何煦还笑话顾溪是“几千年不开窍的活菩萨”。

    何煦说,“溪溪,我要有你这脸蛋这身材,这么多追求者,我此生不做个天雷地火勾火惹地渣男人的小妖精誓不罢休。”

    顾溪:“……”

    顾溪:“难道不是化身渣女夜店女王钓男人吗?”

    “呦西。”何煦挑起她的下巴,“小妖精知道的挺多,来,给爷笑一个。”

    顾溪:“……”

    何煦没做上渣女小妖精的美梦,此刻顾溪却遇上一个比菩萨更难搞的对手,谢西逾。

    谢爷是什么人何煦早就有听闻。这位谢教练年纪轻轻就是射击项目大满贯得主,金牌拿到手软,但传言他性格不羁又放荡,少时不学无术一社会哥,差点就进了监狱。

    采访更是出了名的难搞。

    当时十九岁的谢西逾意气风发,嚣张得摄像无法将镜头从他的身上移开,但他却是有值得高傲的资本。

    少年凌云壮志发誓,竖起食指和中指,“两年。”

    两年之内完成大满贯。

    媒体争先恐后的报道,网友毫不吝啬嘲讽,而他在一片舆论的漩涡之中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个愿望。

    谢西逾,这三个字成了射击界无可撼动的金玉良言。

    无数掌声和鲜花只属于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何煦的视线来来回回在这两人身上扫,愈发觉得有意思,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靠,这两个人高中时代明显有故事啊。

    只见顾溪抬起头。抬起头,“现在我没办法给你答复,对不起。”

    谢西逾喉间特别渴。

    心像是被挠似的,一阵痒。

    正当顾溪大脑飞速运转编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时,谢西逾突然笑了一下。

    “走吧。”

    “嗯?”她有点懵。

    谢西逾走近一步,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将她完全包裹住。

    他突然偏头,黑眸很认真的看着她,光影在他的侧颜交叠错落,棱角分明。

    谢西逾“啧”了一声,沉默的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猩红逐渐蔓延,云雾之中透出他锋利分明的下颌线,“老子可以等你。”

    宾馆前台。

    顾溪拉着何煦去前台订包间付钱,晚上只剩下一间单人间了,没有双人间的房间。双人间只有贵宾,可是一晚要四百多,对于她们这种还在拿生活费的大学生来说太贵了。

    顾溪迟疑了一下,她从小到大都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床,还没和别人一起睡过。

    何煦“嘿嘿”笑了一声,“大美女,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好香好香。”

    顾溪打趣道,“别这样,我怕。”

    “别怕。”何煦拍拍胸脯说,“晚上我们两个人一间屋,我保护你。”

    顾溪和何煦选好单人间,看了一下周围环境。这家宾馆开在大学城旁边,四星级全国连锁,顾客基本上都是大学生,所以环境比那些小宾馆要干净。

    顾溪拿出手机,扫了一下码。

    前台说,“顾小姐对吗?订的是贵宾双人间,已经结过账了。”她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卡,“这是房卡。”

    何煦“啊”了一声,“可我们刚才只是看房,没有付钱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顾溪说,“我们也没有订贵宾间呀。”

    前台解释道,“刚才有一位谢先生,帮你们付了钱。”

    谢先生。

    顾溪心猛跳了一下,抬眼和何煦对视一眼。

    何煦挠挠头说,“不会吧,溪溪,谢教练帮我们付钱,多不好意思啊。”

    “对了,这是那位谢先生给您送的名片。”前台递过来,“他说请顾小姐您加他的手机号,不要弄丢了。”

    顾溪接过,“好。”

    名片在手心里带着温热,纸面光滑又有厚度,还有淡淡的烟味。

    顾溪低头瞥了一眼。

    上面工整的印着。

    ——京华大学国家射击队,第一分队特聘总教练

    ——编号01476x

    ——谢西逾

    那一晚,顾溪乖乖的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她在聊天框打下几个字,然后又删掉,就这么重复了好几次。

    她想给他道个谢。

    可是回想起来谢西逾居然连她要去射击队采访都知道,顾溪免不了心跳。但她沉下心来想想,谢西逾作为教练,平时负责对接采访的工作,工作上的事情他知道也很正常。

    何煦从浴室里出来,凑过来眨眨眼,“溪溪,老实交代,谢爷是不是在追你!”

    顾溪将手机扣在床头柜上,“没吧。”

    “他一定是在追你啊,至少对你有意思。”何煦坐在床边,兴奋地分析着,“一个男人要追一个女人的时候往往不动声色,等到你逐渐爱上他,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出击。”

    顾溪迟疑了一下,“为什么?”

    “可是他感觉挺花心的啊,周围很多小迷妹都喜欢他,溪溪,谢西逾高中时候有女朋友吗?”

    她能感觉到谢西逾对她有点不同,可是她现在早就不是高中时期那个爱做梦的小女生了。学生时代的暗恋很难修成正果,顾溪早就看清楚了。

    这个男人像风一样,不可把握,她害怕再一次落入他的陷阱,最后久久不能释怀的只有她一个。

    顾溪一直都是个胆小鬼。

    何煦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更何况谢西逾是什么人啊,他可是整个射击队都怕的男人诶,要知道京华射击队那几个现役运动员个个出了名的张扬,也就谢爷能管住他们了。”

    何煦拍拍床,“溪溪,你要是和谢西逾在一起了,那舒佳凌不得气死!她为了谢爷纹身,追了谢爷的队友,但是谢爷和你谈恋爱,这也太爽了吧。”

    顾溪突然开口,眸色很静,“何煦,别说了。”

    “嗯?”

    “我都知道。”顾溪说,“你说的那些舒佳凌,谢西逾,还有他们两个的事情,我都知道。”

    这时,手机“嘀嘀”响了几声。

    来电显示是她新备注的“08”。08是高中时他的篮球球衣号码,也是他生日的月份,没有任何称呼,就只是一个符号那么简单。

    顾溪拿起电话走到门边接通,“喂?”

    对面一片寂静。

    没有声音。

    顾溪又“喂”了一声,忍不住叫他的名字,“谢西逾。”

    电话处于接通状态,可还是没有声音。

    “谢西逾。”

    “谢西逾。”

    她带了点恼,语气重了几分,“你在吗?”

    “在。”

    他突然好整以暇的开口,男声带着困意和沙哑,低荡过喉咙,像一串小电流让她整个人酥麻。

    谢西逾失笑,“你睡了吗?”

    顾溪:“快了。”

    “那不打扰你了啊。”他作势要挂断。

    顾溪飞快的说,“谢谢你帮我订房间,你给一个账号,我把钱转给你,还是明天采访的时候还……”

    他沉声打断,“不用你还我。”

    “可是……”

    “就当我请你和你朋友。”他不容置喙,“祝你明天采访顺利,队里几个狼崽子不听话,以后或许我还要请你帮忙。”

    顾溪握紧电话,问,“好,那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是明天的采访吗?”

    “你明天还有采访?”他悠哉地说。“不是的啊,我就想看看。”

    对面的姑娘被他弄得有点懵,她沉默一会儿,呼吸均匀地传入话筒,才从嗓间挤出一个:“嗯?”

    看什么?

    那几秒,他听着她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只觉得喉间又痒了。

    他“啊”了一声,眉梢拉直,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舔了舔唇。

    “看小顾老师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加我的电话号码。”

    顾溪的脸烧起来。

    他又叫她,小顾老师。

    谢西逾轻笑几声,嗓音沙哑低磁却慵懒,透着电话能感受到他的笑在胸腔里回荡。电话那端他的声线拉长,又懒又倦,带点不怀好意的逗弄。

    顾溪心头一热,脸上的红蔓延到颈后。

    但她没有回复的意思,直接摁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床上。

    久违的热络后,是至深的冷。

    谢西逾瞬间清醒了,顿时困意全无,他掀开被褥,将电话贴近耳边。不知何时,那边只剩下一阵冰冷的电子音,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嘀。

    嘀。

    嘀。

    夜深了。

    她躲他很明显,连句“晚安”都不说。

    谢西逾眸色深了一重,似乎沉到融进黑夜里,他摁了摁太阳xue。

    他低啧了一声,然后垂了垂眼,再次不甘心的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隔日,顾溪打车前往户外射击俱乐部n°。

    n°是一家私人射击馆。

    位于京城郊区,那里有一片很大的野外草坪,价格不菲,是一家具乐部的户外训练馆,队里每个月送一批队员在这里接收外籍特聘教练的指导。

    这里的设备很齐全,是业余爱好者的顶尖射击俱乐部,也提供专业的射击训练器械。进门是一面墙,墙上斑驳的摆满了荣誉证书和奖牌,顾溪来之前就得知这家店是私人开办的,听说这位大佬现在在射击队工作。

    这次采访顾溪只带了一位摄像老师,等队员来的时候,她意外的在俱乐部遇见了小董和他一帮朋友。

    “顾记者,好久不见!”小董和她打招呼,他挠了挠头,对上次相亲颇为尴尬,“上次不好意思啊,是我态度敷衍了。”

    小董和公司几个同事约着一起来俱乐部玩枪。这附近一带大部分都是射击爱好者开的店。

    同事在手机上预定位置,“靠,你们听到没有,谢教练今天要来!”

    “是京华射击队那个谢西逾吗?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他,天才少年啊。”

    “天才少年都二十多岁了,过得真快,我看他比赛的时候还在上高中呢。”

    “诶,你们看那边。”周围人突然兴奋起来,“那个最高的是谢西逾吧,他是不是不止一米八五?比电视上看着高!”

    “官方百科上写着他身高一八七,那应该不止吧。”

    顾溪看过去。

    谢西逾身形颀长,宽肩窄腰,站在几位穿蓝白训练服的队员之间,鼻梁上架着左眼护目镜,正低头指导着一位队员握枪。

    他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谢西逾轻笑了声,单手摘下护目镜。

    顾溪慌乱的低下头。

    射击馆内几个女同事顿时炸了,“啊啊啊啊啊啊,谢爷摘下护目镜了,那一瞬间也太帅了吧!帅爆!了!”

    “摘个护目镜怎么能这么潇洒。”

    “这个男人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谢西逾是第一名!”

    在人群中,他精准无误的盯她,肆意又大胆。

    这群同事不知道谢西逾和顾溪的关系,乐此不疲的和顾溪科普谢教练的职业生涯。

    顾溪有心无意的听着,手机嘀嘀响了几下。

    她低头看新短信。

    08:[躲什么?]

    08:[不知道我今天来?]

    顾溪心跳飞快,一下又一下像是要跳出胸膛,巨大的气压抑制住她,她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今天她采访射击队的日常训练,确实不知道谢西逾要来。

    小董过来找她,问,“顾记者,你要不结束工作后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同事在一旁说,“对啊对啊,不要客气啊。”

    顾溪委婉的拒绝,只想快点走,“谢谢,不用麻烦了,我还要回宿舍。”

    同事惊了,“回宿舍?顾记者在上学吗?”

    “嗯。”顾溪不好意思,“念研究生。”

    “在哪里?”

    “京华大学。”

    “卧槽!顾记者简直是妥妥的美女学霸啊。”同事转头拍了一下小董的背,“人家小姑娘还在上学呢,你就和她相亲了,你是有多急啊,老牛吃嫩草。”

    小董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

    小董不是个很健谈的人,他初次见面对相亲不感冒,见了顾溪后觉得眼前一亮,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有些局促。

    他们玩枪的场地就在旁边,器械简单,和那些专业的不能比,一块中等大小的场地,小董的枪法很烂,几发都脱靶了。

    离采访还有两个小时,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那群队员进户外场地训练去了。顾溪站在室内的原地看了一会儿,那群同事们更起劲儿。

    中途休息时,顾溪递给他一瓶水,弯着唇笑了下,“别紧张。”

    小董脸红了一下,“今天第一次玩枪,我不太会,见笑了。”

    “没事啊。”顾溪轻笑,“你看我虽然是体育部的记者,很多项目我也不会啊。”

    小董笑道,“别谦虚啊,你高中总参加过运动会吧。”

    顾溪倒是认真想了想,沉思道,“跳拉拉cao、扮运动会吉祥物……这类的算吗?”

    小董:“算、算吧。”

    顾溪:“啊?”

    小董也说:“啊?”

    “……”

    顾溪弯唇,“不算吧,又不是比赛,我真的不擅长体育。”

    她穿着一件单色连衣裙,腰带紧紧束着,细腰盈盈一握。笑起来颊边抿着,唇瓣微红,好像有一种让人深陷的魔力。

    谢西逾叼着一根棒棒糖,走近室内换枪,看见这一幕时,他怔了一下。

    接着,他视线眯起,看见了她身边的男人。

    小董穿着便装,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整个人凑上前和她靠的很近。

    队员郑海跟着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谢爷,那个男人不会是顾记者的男朋友吧,美女都要配帅哥的,我看那男的也不帅啊。”

    谢西逾收回视线,冷笑一声,“不是。”

    “?”郑海觉得奇怪,“您怎么知道。”

    “我前几天看见她相亲。”

    “相亲?那肯定成了啊!哪个男人这么大的福气能和顾记者相亲,她那么优秀,谁能拒绝她呢。”

    郑海“嘘”了一声,“顾记者已经读研究生了吧,这个年纪谈恋爱是正常的。”

    谢西逾:“……”

    顾溪帮摄像老师架好机位,这次的采访主要拍一些他们训练的日常,还有对特定几个队员进行采访,时间大概一个小时。

    受邀采访的队员分别是郑海、徐盛利、楚鑫信这三个人,他们目前是射击队队伍建设第二梯队的,比顾溪小三岁左右,也算是同龄人,采访聚焦于他们的训练日常,将会在体育晚报和副刊上刊登。

    她将摄像机电源打开,突然周围的灯光灭了。

    停电了。

    顾溪摸着黑往前走几步,双眼没适应黑暗,她不小心踩了下一个人的脚。

    她连忙低头绕开,“不好意思。”

    男人懒懒的,故意没挪开。

    脚下绊了一下,顾溪没稳住身子,猛地往前倒过去。

    突然,腰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拢住,指骨分明,掌心guntang得要命。

    她看不清来人,可是她天生就对他的气息有种敏感力,谢西逾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令人迷醉,肌肤隔着衣料散发着热量。

    顾溪垂眼说,“放开。”

    谢西逾没放,指尖扣得更紧。

    怀里的人不安分。

    满身写着抗拒。

    谢西逾轻嗤了一声,手上的力道没松,“顾溪,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

    “为什么挂断我电话?”

    他视力极好,黑暗中盯住她清亮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咬着后槽牙,“你刚才在对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