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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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还风风光光的沈家军而今俨然一盘散沙,苟延残喘的沈文兴带着残党仓皇逃出,留居城外, 在城外招揽聚集兵力,伺机而动,妄图寻找扭转乾坤的机会。 尽管敌军尚未除净,胜负却早已成定局,然而援军还在马不停蹄往砀州赶来,有传令兵让穆渊开城门迎接, 穆渊:“敌军落败,沈氏余孽已无回天之力,援军这时候还来做什么?!” 不辞辛劳跑过来替他们收拾残军? 穆渊眉心一拢,眼神锐利起来, “莫开城门,”他目色如刀,一声令下, “说我军兵力充沛,无需增员,让他们哪里来的,哪里回去!” 另一头,尽管交易场的事被赵未然搅和,消息传递得晚了些,终究还是传到了对方耳朵里, 赵未然与卫殷二人一路奔波,能活着到砀州都是命大,不知道信中所说,于大人的军队这会儿已快兵临城下。 卫殷停马在紧闭的城门下,扯着嗓子与上头的人喊: “快将城门打开,我有要事禀告!” 守门的小兵瞄他一眼,面色不改道: “将军有令,不得开门!” 什么?! 外面都是沈文兴的兵马,把他们放到外面自生自灭? “卫副将!” 城楼上,有年纪稍长的中年兵认出来卫殷,愁眉道: “哎呀卫副将,你这时候来做什么?将军有令,这城门不能开啊!” 卫殷抬头看他: “你不认得我身边这人?!” “人?什么人?” 他转眸盯着一旁的女子,眼珠豁然直了, “王……王妃,您怎么也来了?!” 看守城门的中年兵心头一惊,心说他是不要命了胆敢违抗军令! 可那是将军的夫人,怎么能将她扔在乱军流窜的城外?!倘若出了事,将军不得将他活剐! 得从两个死法中选一个,本就紧皱的眉心又深了几分。 接到城门打开的消息,穆渊勃然大怒,拍桌而起,厚实的案桌生生给劈出来一条裂隙, “谁准你提前打开城门!拿本帅的话当耳旁风?!” 被他这么一吼,中年兵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将军,是……是……” 穆渊剜他一眼,眼底一抹似有若无的杀意,不经意往城下一瞥,漆黑的眼眸映出马匹上赵未然的身影,瞳孔骤然一聚, 是她,她怎么来了? 紧拧的眉瞬间松开,气好像一下消了。 士兵弓着身子,听周围空气突然安静,战战兢兢抬起眼皮,瞧着前人舒展开的眉心,讶异于将军这说变就变的脸色, “将……将军。” “开就开吧,”穆渊眸色一沉,烦躁地挥手,“下去吧!” 只是这城门一开,来不及再关上,不知意欲何为的外军便要趁机而入, 禁卫军拼死守住城门,与之周旋。 穆渊拎上长枪正要出去,迎面遇上朝他走来的卫殷,他于是将兵器往地上一杵,沉着脸问: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主上。” 卫殷没废话,随即将揣在身上的信纸交予对方,穆渊瞧那信上内容,目色冷沉, “于大人,于承泽?” “果然是不怀好意!” 他轻哼一声,将纸揉了扔在桌上。 此刻形势胶着,城门口眼看要开战,刻不容缓,他便不再细想,肃然道: “卫殷,换上轻甲,随我出战。” “是!” 穆渊拎着兵戎脚步飞快,只是心头惦念着某人,还是没忍住绕到前厅看了她一眼, 他垂首瞧自己这血污满身的模样,不想这样子与赵未然见面,便没让她看见自己, 匆匆一眼,随即戴上头盔,箭步迈出门。 厅内,老随从端过来个水盆,将帕子润湿,递给正一脸焦愁坐在椅上的女子, 一路骑马赶过来,没时间整理仪容,沿途的尘沙覆在脸上,整个人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 赵未然接过那帕子草草擦了擦脸,再搁回水盆里。 “王爷呢?” 没看见人,她急急忙忙问。 “将军率军迎敌去了,”老随从瞧着眼前这擦干净脸,跟冲开淤泥的莲花似的,白白净净的姑娘,脸色和蔼道: “王妃莫急,先到旁厅休息吧。” 闻言赵未然没动,皱了眉,心头煞是不解, “卫殷不是都将消息告诉他了,他怎么还要去?” 听对方道:“外头的军队方才打进来了。” “打进来了?”赵未然眉心一跳, 是因为他们开了城门? 坏了,好心办坏事了…… 心绪陡然慌乱起来,赵未然有些失神,想着穆渊将要经历一场恶战,感到心头有爪在挠似的惴惴不安,无意识脱口问: “他……他能打赢吗?” 老随从愣了愣,见这姑娘一脸焦急不安的模样,心说王爷王妃当真是伉俪情深, 然则这问题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安慰道: “王妃宽心。” 然而赵未然哪里安心得了,听见外面兵戎相接的声音,眉心紧蹙,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手中茶杯。 她恍恍惚惚去到房间,一路心神不宁。 外头大部分是于承泽的兵马,大概是跟长公主暗中勾结,商量好趁此机会对付穆渊,禁卫军因与沈军交战数日,难免人困马乏,便好乘人之危, 赵未然这会儿已经能料想这帮人在朝堂上的慷慨陈词,说他们此番前来是为营救公主,因沈军兵力强盛,穆渊率领的禁卫军难以对抗,特地赶来增员, 三军混战,刀剑无眼,所幸最后铲除叛党,宣言皇威, 然而战场上情况究竟如何,城门一关,外头谁也不知道,届时长公主出来替人开脱,皇上无心,想必不会追究问罪。 公主此举,未必是想取穆渊性命,至少也得挫他威风,削弱禁卫军战斗力。 赵未然坐在房里等,太阳落山,天色都暗了下去,也没等来任何消息,实在有些坐不住,想出去看看,又怕看了过后心头更乱, 想着穆渊眼下被两支军队左右夹击,也不知情况如何,悬着的一颗心半点也放不下来。 赵未然自得到消息,再从皇城马不停蹄,夜以继日赶到砀州,神经一直绷着,绷到了极点,浓重的倦意此刻彻底将她席卷, 房中点着安神的熏香,赵未然靠着椅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着了拧紧的眉心也一直没松,直到听见门口有匆忙的脚步声行过,这一点风吹草动猝然将她惊醒,狠狠打了个寒噤。 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将军回来了!” 回来了? 赵未然猛地从椅上站起来,一时竟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两腿有些发软,扶门站定片刻,才抬脚走出去。 她快步往外走,脑中空白一片,手心起了一层汗,听见纷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然停了步, 回来就回来,她在急个什么? 觉得自己这样子未免有点儿太急不可耐,赵未然蹙了下眉,正打算扭头回去,瞧见门口浩浩荡荡的禁卫军迈步行来,威风凛凛活似夺命的阎罗, 穆渊赫然走在前头,一手牵马,一手拎着沾满血污的铁头盔, 他刚下战场,浑身戾气未消,看着真像个杀人嗜血的魔头。 清风拂过,鬓角碎发落在额前,穆渊凛冽的眼睛一瞥,瞧见柱子边那要躲不躲的人影,眼中狠戾瞬间溃散了大半, 没想到她会出来迎接,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穆渊猛地一怔,侧过头,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擦干净脸上的血, 远处赵未然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就跟看见比外头敌军还可怕的大敌一般忽然慌乱起来,看得她不免愣了愣。 “主上,您怎么了?” 感觉到对方这突如其来的焦躁,卫殷不解地问, 穆渊闷闷的没说话,好半晌才停下动作,再抬眸朝那柱子望去,那人已然不知去向。 “穆渊,穆渊!” 男人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穆渊不疾不徐转过头,看着那折了一条胳膊,被士兵扣押狼狈至极的于承泽,淡淡吩咐一声,“带过来。” 沈文兴在战场被当场斩首,于承泽被活捉,其余士兵或战死,或逃跑或缴械投降。 “穆渊,你想做什么?”男人抬头,一双睁红的眼睛看着他, “你想杀了老夫不成?!” 穆渊面不改色,“是又如何?” “我可是来帮你的,你怎么能……怎么能恩将仇报!”他厉声呵斥,事到如今还大言不惭。 “帮我?”穆渊嗤笑,“难道不是沈大人先对我军出手?” “战场上三军混战,难以分辨,未曾看得清那是王爷的人马,刀剑无眼误伤友军,王爷怎能因此定罪,扣臣污名。” 于承泽义正辞严地狡辩,说得倒好像是对方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穆渊对他这无理的控诉毫不在意,“巧了,本王也看不见。” “你!” 于承泽见他不买账,干脆开始乱咬, “好啊穆渊,我看你就是早有预谋,打着剿灭叛军的幌子,趁此机会对老夫下手!” 对方压根不理,他一下急了,龇牙咧嘴地恐吓, “穆渊!我可是长公主的人,你敢动我,公主不会放过你!” 穆渊依旧漠不在意,转头吩咐,“关去牢房。”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