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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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未然最近总零零碎碎梦到些过去的事,梦到赵府, 有些不属于她的记忆被灌进脑子里,教她感到疲惫不已,好像冥冥中指引着她,去到那地方看看,去寻梦中出现的那本手札。 不过赵家当年被满门抄斩,而今恐怕只剩下一片废墟,想想都知道场面有多触目惊心。 晚膳时分,她坐在桌前,一脸心神不属,筷子夹了块米糕悬在半空,半天也没动作,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赵未然满心纠结,将那糕点咬下来一半,一下一下嚼着,又开始走神, “好吃吗?”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音,赵未然猛地抬头,见着那眼角带笑,坐在自己身旁的穆渊,他竟已从砀州回来了! “你……” 好几日没见着他,赵未然愣愣盯着对方,像在确认眼前这真是个活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语气平淡道: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穆渊似乎心情大好,唇角笑意压都压不住, 赵未然看着他这春风满面的模样,莫名有些心悸,见他扬扬下巴,“本王说的是,你的那块。” 没想到几日不见,此人撩拨的技艺已经无师自通到这境地,她怔了下,垂眸一瞥筷上那半块米糕,忙说:“不好吃。”而后一口塞进嘴里。 穆渊却笑开了,见赵未然安静地咀嚼,脸颊一鼓一鼓,压了一路的欲念有些耐不住,蓦地起身,手扣住她后颈,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下, 也算尝到了一点甜头。 流氓啊…… 赵未然推开他,耳根没定力地红起来, “烦人。”瞥他一眼,埋下头继续吃饭了, 穆渊抿了抿唇,有些亢奋,一面坐下一面吩咐道:“来人,给本王备副碗筷。” 两人一起用膳,屋内鲜有的充斥着家常温馨的气氛, 然则穆渊路上吃了干粮,这会儿其实没什么胃口,秀色可餐饱了,又拉住那饭饱犯困的人说: “与本王出去走走。” 赵未然压根儿没机会拒绝,便被他拽着出了门。 王府也不算大,赵未然早先已经转悠过不知道多少圈了,这会儿耐着性子慢吞吞地同他一起走着。 穆渊身为将军,对边境地形倒是熟悉,却从未好好的在自己府邸中走过, 他从没有散步的习惯,经年保持律己而紧张的作息,好像心头始终绷着一根无形的弦,从不准许他慢下来感受什么, 可他并不是个天生嗜血无情的人,在那样的位置,孤身习惯了,比谁都更渴望细水长流的感情。 一路上,穆渊忍不住偷偷瞄着身旁的人,感到他而今所拥有的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好像随时都可能像梦一样惊醒。 赵未然蓦地停步,穆渊也跟着停下来,见她望着面前的一颗果树,看得眼睛都直了。 香甜的水果哪里都能买,可哪儿的都比不上树上现成的更吸引人, 挂在枝丫的果子又红又亮,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赵未然转眸看他, 只觉对方好似一只满腹好奇心的馋猫,穆渊笑笑,语气宠溺,“我托你上去?”说着抬起手臂。 看着他结实的胳膊,顿了秒,赵未然说:“你蹲下来点儿。” 穆渊如她所言。 见对方屈膝,赵未然果决而不打招呼地一脚踩在他大腿上,又一脚踏上肩膀,纵身一跃,一把拽下来一颗果子,敏捷稳当地踩上地面。 穆渊就听见自己腰上骨头“咔哒”一声脆响, 他本来是想将她托上去,不料对方拿自己当垫脚石?! 见赵未然非但毫无歉意,拿手绢擦着手上的果子,一双眼睛笑成了花,穆渊笑得无奈, “谋杀亲夫?”他手扶着侧腰,幽怨说:“腰要折了,你往后怎么办?” 然而赵未然全不理他,咬了口手上的红果,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好吃吗?”他问。 赵未然笑笑,“好吃啊。” 话毕抬眸瞟了他眼,手上红艳的果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挑逗地道: “王爷要尝尝么?” 话音未落,穆渊就着她的手往那果rou咬了一大口,赵未然缩手都来不及, 汁水渗入齿间,顺着喉结滚动滑入腹中,穆渊眉心微微一蹙,瞬间酸得牙抖, 又禁不住发笑,心说主动给他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赵未然看他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满足了戏弄人的乐趣,笑出声来,又稍微凑近些,有点儿人性地问: “不好意思啊,你腰还疼吗?” 说着手在他侧腰轻戳了下。 穆渊脸色豁然一变, 他受过腰伤,那一处格外敏感,让她碰着,还这么用力地摁,穆渊一时没忍住闷哼了声,别开脸说:“不,不疼了。” 赵未然惊觉他这么大反应,赶忙收了手, 见他耳根红得跟被调戏了的黄花大闺女似的,看得她愣了愣, 也不算她做了亏心事,赵未然心头自我开脱,想这人也没少占她便宜,一报还一报,被揩了的油迟早要揩回去! 入夜,万籁寂然,穆渊这会儿倒不腼腆了,十分理所应当地宿在赵未然寝房, 感觉着身后人的气息,赵未然习惯性面对着墙,酝酿睡意, 穆渊挑起她一缕墨发绕在手中抚弄,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夜深人静的时候,各种感情无处遁形,白日那样无坚不摧的人,不明不白地就伤感起来,想起以前的事,那些血淋淋的画面,让他心生不安,继而患得患失, 穆渊忽然靠在她肩膀,伸手环住她的腰,喃喃道: “未然,从前是我的不是,我会补偿你的。” “你可饶了我吧。” 赵未然闭着眼,懒得费劲摘开他的手,她也累了,顾不得身后的人,意识恍恍惚惚,不多时便入了梦。 翌日,日高三丈,穆渊一路赶回来想必很是劳累,早晨睡得比赵未然还久,后者都用完了早膳他还在被里赖着, 赵未然未有叫醒他,收拾了下自己,打算动身去客栈看看, 临走前不禁绕到床头,轻手轻脚给他拉了拉滑落的被子,不禁驻足看着他的侧脸, 看杀伐果决的大将军留恋梦乡,静谧安睡着,这张俊逸的脸的确赏心悦目, 赵未然笑了笑,撤开视线,然而刚转过头,突然一只手从被里伸出来,一把握住她手腕, “你去哪儿?” 赵未然猛地回头,“有事出去趟。” 她简略道,省的解释起来麻烦。 穆渊眯着一只桃花眼,“哦,你要去找人?” 看着他的表情,外加这古怪的语调,赵未然眼皮跳了跳,道:“卫殷想必已经告诉你了。” “是。”穆渊这会儿也不睡了,撑起身来,拉下脸道: “一点小伤,要拖这么久?” “不是所有人都有王爷你这样的身体素质。”赵未然解释说:“何况路大夫是被人下了毒。” “他是大夫,难道没有解毒的法子?”穆渊目色严肃,义正辞严,“他故意的,就是想赖着你。” 赵未然听笑了,“你想多了吧。” 只觉在穆渊眼里,路惟就跟个阴郁病态,满腹算盘的腹黑男似的。 赵未然瞧着榻上那心神不宁的人,给他掖了掖被褥,“你好生休息,就别胡思乱想了。” 说罢提起衣摆,拔腿就跑。 穆渊一时哭笑不得,转眸看她,忽然觉得那身影真像缕抓不住的轻烟,一溜烟便消失不见了。 . “路大夫今日好些了吗?” 路惟正浅寐,听见她的声音,便睁开眼,转头见赵未然朝他走来,手上拎着东西, 看着她的身影,目色轻柔,“嗯。” 赵未然将探病买来的那些个水果补品搁在桌上,见路惟支起身,直直看着她, 不想在他面前逗留太久,更添存在感,她问候完对方,废话不多讲地退出门,将小媛叫到屋外。 赵未然思来想去,还是安耐不住内心不知缘由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想要去一趟赵府,却又不知道地址, 问穆渊是不可能的,便想到小媛,这会儿于是问她说: “小媛,你知道,那个……赵府在什么位置么?” 说完又觉得问别人自己家在哪儿也未免太奇怪,赵未然忙解释道:“我,那个……忘记了……” “其实小姐用不着瞒我,我都知道。” 听她这样说,脸色平静如常,赵未然一怔,心说这丫头知道什么了? “奴婢好歹跟了小姐这样多年,知晓小姐的脾气秉性,相处久了,自然也知道,现在的小姐,跟以前的小姐,不一样。” 赵未然错愕,她原来早看出来了……… “你……”赵未然觉得得赶紧解释下,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解释什么。 小媛一双忽闪的眼睛看了看她,又轻轻颔首,“其实最初我很害怕,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真正的小姐到哪里去了,但是后来,后来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她抬起眼,明亮的眸子看着对方,“你与小姐,是……亲人吧?” 该不会以为她是赵子骞的私生女?! 没想到她会这样揣测,赵未然心说这波赵将军风评被害真是对不住了, “呃……”她打马虎眼说:“可以这样讲。” “小媛还是会像从前一样服侍小姐,会守着秘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小媛目色诚恳,心想不知赵将军早年何处风流,这因果倒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多嘴的。 “你,这么相信我?”赵未然没忍住问。 “嗯。”小媛点点头,“现在的小姐,也挺好,虽然性格不同,但都一样善良。” 她们做奴婢的,最重要的是伺候好自己的主子,多的事不便过问,如此也是明哲保身。 只是她这会儿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小姐她,她过得怎么样?她是已经离开皇城了么?” “这……”赵未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你放心罢。” 又道:“小媛,你还是告诉我,赵府在何处?” “小姐去赵府做什么?”见那丫头眸光一黯,语气怆然,“赵府,已经没了。” 赵未然自然知道,可赵府就是化成一片灰烬她也是要去看看的,便又追问,问得小媛还以为赵未然在暗地里谋划什么复仇大计,惊道: “小姐,你答应小媛,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不会,”赵未然脸色平静:“你告诉我便是,赵府是我的家,没有不能回家的道理,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