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黄雀在后
那番夜里,风应华见颜白宇和林凝一直未曾再现身,心中不竟有所忐忑,只好前去颜白宇的房间寻他。 其实风应华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一方面是想为了白天一事致歉,另一方面却想林凝虽已拒绝出手,但颜白宇身边还有很多可用之人,便想着让颜白宇借派几人给自己。但谁知一进门,竟发现林凝也在立马,又见面前摆着一壶酒温煮着,二人正在小酌对饮。 此刻林凝几杯小杯下肚,脸若红晕,更显几分女人的媚态,她见风应华来了,也不避讳说道:“风公子,坐下来一起喝吧,这是我们自己带来的菊花酿,酒性不烈,但热着喝能暖胃。” 风应华也不好推脱,应声坐下,但不由有点局促,看了眼颜白宇,只好开口说道:“颜兄,今日在书房中,我知……” 风应华话还没说完,林凝忽然打断道:“风公子,这寒天雪地还是先喝口酒暖暖吧。”说着林凝便为他倒好一杯酒,递了过去,接着林凝喃喃自语般说道:“今夜这般冷也是好的。”天气冷了,人的嗅觉就迟钝,便闻不到今夜的血腥味儿了。 风应华一时不知林凝此话何解,只是见她神情冰冷, 谁知此时林凝又忽然说道:“我们都是风公子今夜过来,所为何事。但我不明,为何今日不在书房为我一个小女子出头,却在夜里躲躲藏藏地过来道歉。” 风应华听了林凝的话不由一惊,又看向颜白宇,只见他不咸不淡的模样,看来也是认同林凝的话。风应华看他们二人如此态度,只觉心头一凉,讶然暗思。自己今天在书房内,的确有不妥之处,但也是因为如今风驰牧场日渐势弱,不敢得罪众多武林豪杰,而自己的姨父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即使自己那么多年暗暗叫苦,但也不敢多反驳半句,毕竟现在的风驰牧场,都是依仗着白翁山的。可是自己确实是真心实意要与颜家合作的,从未起过任何坏心思。 风应华只能茫然地解释道:“颜兄,林姑娘,我想你们怕是误会了……” 话还没完,便又被颜白宇打断了:“风兄不必多说。”说着竟对身后埋首站立的管晌道:“管晌,送客。” 管晌闻即上前,对风应华客气道:“风少爷,请。” 风应华见颜白宇二人根本没心思听他解释,闷声吃了一个大大的憋屈,心中不禁有些恼火,但也不知自己的生气到底是为何,毕竟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只感觉自己心中忿闷难平,觉得这个风驰牧场的少主当得实在太过憋屈,也不再多说,怒着一脸也拂袖离去。 风应华离去后,服侍的下人都被屏退了。 这时的房内里,静默无声,只剩颜白宇和林凝二人,继续喝着菊花酿,而管晌依然静静地埋头站在一旁。 颜白宇语气略微无奈地道:“小凝,你说这次风兄到底能不能想明白?” 林凝回道:“若这次他还不能看清,白家庄已经骑在风驰牧场的头上了,那他真是个太过善良的糊涂人了。” 颜白宇静默了半响,说道:“即使白翁山一开始是真心助他,只怕到了今日,也已然变了味儿了。” 林凝回道:“尝过权力味道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颜白宇点了点头,权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想着便黯然说道:“但愿这一次,我们能逼着他早点明白吧。” 这时颜相见从内里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含糊地说道:“jiejie,我能回房睡了吗?我有点累,想回去歇息了。” 林凝一见是颜相见,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现在还未能就寝,我们要马上收拾行囊,回颜宅。” 颜相见疑惑地眨了眨他那亮亮的双眸,问道:“今晚我们便回去了吗?” 林凝见颜相见如此,反问道“相见不想回去?” 颜相见知林凝说的不假,便摇了摇头,满足地笑了笑回答:“不是,相见很想家,是不是立刻就走?”林凝说道:“再等等,等人齐了,我们立刻便出发回家。”然后又转头对颜白宇说:“你和相见路上要多加小心。” 颜白宇了然答道“我已把破釜和李珂,几人给叫过来,加上管晌,他们一路护送,一定没事的。” 谁知林凝却一副戏谑神情说道:“戒*不是善茬,不过被她缠上的人,一时也没什么性命之忧。” 颜白宇忍不住不由一笑,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林凝的头,说道“你这丫头的嘴上功夫,怕是比你的武功还有高。” 林凝含笑不语,给身边的颜相见理了理衣服,而颜相见却疑惑地看着林凝问道:“jiejie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林凝回答:“我有事耽搁一下,你们先走,jiejie等一下就赶上你们。” 此刻间,一名丫鬟走了进来,上前禀道:“少爷,他们到了。” 林凝立刻对颜白宇道:“既然人已到,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走的好。” 颜白宇点了点,也不知多说,拉着颜相见的手往外走,而颜相见却一直回头,眼中带着不安。 林凝一人在房中静坐,听着院内人声渐减,心想看来颜白宇和颜相见二人已经悄然离开了风驰牧场。 过了良久,院子内已经变得消无声息,林凝站立在房中,凝神静气,把手一扬,衣袖子上扬起的风把房内的烛光扑灭了。偌大的院落,此时竟像无人一般的寂静。 而此时的风应华,正苦恼着要如何为让颜家明白自己想要合作的真心,又暗自懊悔,如今自己办事每每都要瞧白翁山脸色,这个风驰牧场的主人做得太缚手缚脚,又想若姨父真心信自己,今日又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试林姑娘的武功,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因此落下与颜家之间的嫌隙。 正在风应华苦恼之际,在颜白宇院子服侍的下人却忽然前来,说是有要事回禀,风应华心烦着说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管事的嬷嬷,一进来便急着跪下,低着身子战兢着说道:“回风少爷,颜家公子与林姑娘,说有要事,刚刚离去了。要小的来给你说一声,事发突然,还望…….还望您能谅解。” 风应华一听,当下心头一紧,不由对着跪地的嬷嬷恼怒叫道:“你怎么不留着他们?好让我先过去一趟。” 那嬷嬷一听,把头俯得更低,说道:“奴婢,奴婢如何能留得住如此贵客。” 风应华无力地摇头,的确这牧场中的下人又怎么能留的住他们,想那林姑娘一身绝艳清高,今日在书房那些难听的话,她又如何能忍,连夜离开牧场也不是不可能的。想着忽又一惊,“咻”地站了起来,如果颜家的人就此离开,只怕日后彼提之间的嫌隙,会是一辈子都解释不清了,想及此处手心发凉,也不及再胡想下去,大声唤道:“给我备马!” 他身边的贴身仆从闻声却是上前,焦急地道:“少主,眼下魔教正盯紧了白雪表小姐,你此刻离开,让白庄主知道了,怕是…….怕是…….”那仆从没有再说下去,其实牧场中聪明的人都知道,白翁山如今是站在风驰牧场身后的人,即使是自家的少主,只怕也要敬着那位白庄主。 风应华一听这仆从之言,心中的怒火更盛,抬腿一把将身边的椅子踢的粉碎,动怒大喝:“怕什么,我堂堂风驰牧场的主人,还要看他人脸色不成!”心中不禁不忿非常,自己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听了那只老狐狸的话,说念自己年幼丧亲,孤苦无依,才对风驰牧场多加扶持,待到自己成才之时,他便放手让自己大展宏图,可如今连一个下人都知道,自家的少主都是要看白翁山的脸色! 那仆从是从未见过自家以温雅著称的少主,竟然会如此愤怒失态,又听到少主沉着声音说道:“我如今不去追回颜家的人,只怕这风驰牧场是真的要换主人了!” 那仆从一听,当下冒了一身的冷汗,只怕主子这次是铁了心思,要摆脱白家的束缚,慌乱间心下竟有丝丝的欣慰,当初老爷把年幼的少主,托福给自己照顾,万万没想到那白家的人却起了歹心,这些年看少主过得不舒心,自己也暗自着急,但又毫无办法,今日终于是遇到肯助少主一臂之力的人,老天算是开眼了。 此时门外的人喊道:“少主,马已备好了。” 风应华不再多说,快步要出门,谁知那位仆从忽然一脸坚定地对他说道:“少主,您放心。白家庄的人,老奴帮您应付!” 风应华顿了一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喟然地说道:“强叔,多谢了。” 那老奴一听,顿时热泪满框,少主多久没唤过自己一声强叔了,上次叫的时候,还是老爷把少主托付给自己之时。他心中一阵激昂:“老爷,如今少爷真的是长大了,您终于可以安息了!” 此时月色已然高挂,而在风驰牧场的附近树林的暗处,躲藏的一路人马,正偷偷观察着牧场内的情况。 倏地一个黑暗的身影,跳到树林当中,弯腰说道:“公子,刚刚走的那批人马,是颜家的!” 那被唤公子的人,一双上挑的凤眼当中满是戏谑地道:“快去告诉那老尼,她的菜都跑了。” 忽然,牧场外只见一人披风蒙头,骑着快马从牧场中跑出,朝着颜家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公子不由皱眉,心想如今风驰牧场正防范着魔教,谁又会在此时离开?问道:“此人是谁?” 只见一身牧场杂役打扮男子说道:“那匹马正是风应华的百里名驹,这人怕是风应华。” 那暗处的公子不由嘴角上挑,暗思果然与探子回报的一样,怕是今日在书房内,那些人得罪了颜家。如今颜家在江湖声势大好,这叫他们如何能忍,便连夜离开牧场,听闻风应华有意与颜家合作,如今又见他心急如焚地追赶颜家,怕是风驰牧场真真是大不如前了,才要死命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那公子不禁大笑道:“真是时机正好,颜家走了,风应华也不在,这不就是动手的好时机。”说着心想,自己本来是想打那白家庄主的女娃儿的主意,谁知竟被识破了,还被江湖传得沸沸扬扬,若这次不能抓住白家的女娃儿,自己不就会在江湖上丢了面子。 这些躲藏在暗处的人马,正是魔教之徒!而那个公子,虽相貌普通,但一双上挑的凤眼,却多了几分媚气,身穿绣缎锦衣,腰间缠着宝石腰带,此人正是之前大闹岚斐客栈,入萧谷又被赶出来的桃花公子! 桃花公子正想动身,带众人攻进风驰牧场,身后却响起一把沉稳的声音:“桃花公子,勿忘了戒*的劝告,说颜家有个姓林的女子武功奇高。” 桃花公子一听,脸带不屑:“颜家人不是走了吗?” 那人沉默不语,默默地走了出来,月色之下,只见那人一身玄色中衣打扮,丰神隽朗,但一双眸子暗沉,看不清悲喜。 桃花公子在此人面前,总是感到不自在,挪了挪嘴,又对方才去打探的人问道:“你方才去打探时,可有见到马车内坐着一名女子。” 那人回道:“马车内确实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虽看不清容貌。可那打扮,应该是个富贵家的姑娘。” 那玄衣男子听罢,缓缓说道:“听闻颜家的林姑娘总是一身白衣,马车中人应该便是她了。” 桃花公子一听便也知那玄衣男子是应允了,顿时一脸兴奋地嬉笑了两声,说道:“今晚我便要让风驰牧场绝迹江湖!” 可那玄衣男子,却眉头微蹙,暗想着为何总是感觉不妥,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颜家恰巧离去,而风应华又不在,太过凑巧了? 风驰牧场内,时至三更,安静无人 忽见一串火舌,从远处飞扬而起,落在了西厢别院,院中无人,火势飞速扩散,待到有人发现的时,火势已覆盖了整个西厢厢房,救火的人只能不断大喊着:“走水了!西厢走水了!” 牧场内一时人声吵杂,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不知情况的人,更是如盲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场面更加混乱。 这时惊醒的白翁山一听西厢起火了,心中当即大骇,西厢离自家闺女的清潭别院太近了,莫不是魔教的人行动了!越想越心惊,匆忙穿起衣衫便冲了出门。由于白天与林凝内息相斗,结果自己落了下风,如今内息还未平稳,提气一走便觉得胸闷,还不住地咳嗽。白翁山心中气恼,便对身旁的侍从喝道:“你家主子呢?为何牧场内那么混乱也不管管!” 谁知那侍从一听,便惊得颤抖了一下,神情慌张,不敢说话。 白翁山见那侍从神情奇怪,便知其中有自己不知的内情,语气更重地喝道:“风应华现在在何处?” 侍从看着白翁山心中发怵,支支吾吾地道:“主子…….主子出门,去追……去追颜家公子了。” 谁知白翁山一听,气急败坏,心想好一个风应华,如今情况如此之乱,竟然还敢去追颜家的人。白翁山今日败给了林凝这个小姑娘,虽然旁人没看出来,自己脸上也表现的大度,但内心却是十分不服,自己行走江湖几十年,竟然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所以今晚曾也听闻颜家匆忙离开,但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想走了便走了,如今那么多江湖豪杰聚集在风驰牧场,没了颜家也不怕出岔子。 白翁山从未想到,风应华竟敢不守着风驰牧场,还敢未与自己通报,便去追那颜家的人,一时怒不可歇,当空喝道:“混账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