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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清醒

    门被咚得一声关上了。

    蒋寒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叶静愣了愣,见他完全没有再进门的意思,只好开了门跟了过去。

    男人倒是没走,站在墙角里。

    叶静:“......”

    她还没开口,男人连忙赶了她,“我一身都是酒气,对你和宝宝不好,你快回去。”

    “那你也不能一直在走廊里。”

    他说可以的,醉醺醺的指了指地板,“我在这,打地铺。”

    叶静:“......”

    真是醉了,醉的彻底。

    叶静又叫了他,“你快进来,洗了澡就好了。”

    他不肯,躲到了人家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惊动了邻居,邻家阿姨开门瞧了一眼,瞧见一个大男人靠在自己门上,吓了一跳。

    “干嘛的啦?”

    她随后才认出来,是隔壁小两口。

    叶静尴尬不已,只好一边给阿姨道歉,一边把醉醺醺的男人拉回家里来。

    他不怎么配合,拒绝靠近叶静和宝宝。

    两人这么一个拉,一个扯,刚进了门没几步,就一个脚下不稳,蒋寒把叶静扑到了沙发上。

    男人的酒气冒着泡似得吐在她耳畔。

    湿热得撩人。

    叶静这下反向把他往外推了过去,可他却不肯走了,非要蹭在她耳边。

    “你做什么?”

    叶静问。

    被他吐出的酒气熏得耳朵有些发热。

    男人低声笑了笑,大着舌头,“叶律耳朵真好看,粉白相间,像......桃花。”

    叶静:“......”

    只觉耳朵更热了。

    男人越发笑起来,叶静看了一眼,他眼睛眯了起来,伴着酒气,看上去倒像是个偷了大人酒喝的小孩。

    谁料这个小孩说的话,却十分惊人。

    他伸出手指,小心指了指叶静的耳朵,然而非常诚恳地问了她一句话。

    “我能亲亲你的耳朵吗?”

    叶静:“!?”

    耳朵倏而被烫了一下。

    她这次径直把他推开了,“我给你冲解酒茶。”

    蒋寒被推得一个踉跄,倒是不出声了。

    叶静去烧了壶水,回来的时候将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的,又像刚才偷酒喝的小孩了。

    约莫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小孩抬起了头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道歉,委委屈屈。

    一脸的诚恳。

    叶静没脾气地嗯了一声,但他又补了一句。

    “我只是......非常喜欢你的耳朵。”

    这一次,叶静的耳朵上仿佛泼了酒,点着烧起来了......

    她不再理他,催了他去洗澡。

    好歹清醒一下。

    等他出来,解酒茶也冲泡好了。

    男人的眸色确实清明了些许,只是目光,还在她耳朵上绕来绕去。

    她瞥了他,他终于不再看了,反而瞧了瞧她圆鼓鼓的肚子。

    “叶绿素,想爸爸了吗?

    想让爸爸陪你玩吗?”

    叶静心想,看来酒还没醒......

    但他这话说了,肚子里面那个竟然非常配合地,动了一下。

    这一下动作不轻,在肚皮上鼓起来一个大包,蒋寒也瞧见了,眨了眨眼睛。

    叶静将解酒茶端给他,他却拉着她坐了下来。

    “叶绿素刚才答应我了,你感觉到了吗?”

    叶静点头,肚子里的小宝贝似乎感到了气氛的和谐,又动了一下。

    蒋寒立刻伸出手指碰了过去。

    他的手热热的,靠近的时候还有从洗澡间里带出来的热气。

    他在她肚皮上轻轻画了个圈,那小宝贝不知怎么,还真就在他画的圈上拱了拱。

    叶静惊奇,蒋寒也讶然。

    下一秒,两人目光触碰在了一起。

    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走了几下,两人都没错开眼神。

    直到叶静意识到耳朵又热了,垂了垂眼眸。

    恰在此时,肚子发出了一个大的动静,咕咚鼓起来一个超级大包。

    叶静吓了一跳,覆手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男人的大手也覆了过去。

    刚刚巧地,覆在了她手上。

    那个大包消下去后,又迅速地在原地冒了一遍,好像在提醒着这俩人他的存在。

    而一双交叠的手无间地贴合在了一起,隔着肚皮,触碰着肚子里的小人儿。

    时钟滴答的声音响了些。

    一秒两秒三秒。

    叶静听到男人醇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如果没有你和孩子的出现,我早就不是我了。”

    叶静抬眸看了过去,听见他又说了一句。

    “现在,此刻,真好。”

    *

    第二天,蒋寒彻底醒了酒,一早起床做了早饭。

    吃饭的时候,叶静总觉得他在看自己,但一抬头,又被他错了过去。

    等到她把最后一勺燕麦粥放进嘴里后,这次抬头终于撞到了他的眼神。

    他倒也不避讳,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最后落到了她的耳朵上。

    “昨天我说喜欢你耳朵的话,不是醉话。”

    叶静:“......”

    这个耳朵她不要了,还不行吗?

    男人在她无语的神情中笑了起来,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叶静一愣,他却笑着用力握了握,将她的手握在了他掌心。

    “我说的,现在,此刻,真好,也不是醉话......都是我的真心话。”

    叶静耳朵又烧了烧,她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这时,蒋寒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两人都看了过去,电话显示是蒋寒的父亲,蒋丰义。

    叶静起身收拾了碗筷,蒋寒接了电话。

    蒋丰义的声音沉沉压着。

    “我已经到了浦市,你上班之前,咱们见一面。”

    昨天他刚刚和方建元摊牌,今天他爸就到了浦市。

    蒋寒摇了摇头。

    给他指向这条路的人,和不允许他离开这条路的人,始终是一样的人。

    现在他要选择,自己做什么样的人。

    是继续同流,还是分道扬镳。

    ......

    蒋寒去见了蒋丰义。

    后者来的很匆促,除了基本证件什么也没带。

    蒋寒见他嘴角起了两颗光亮的水泡,叹了口气,带他去吃了早餐。

    蒋丰义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

    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蒋寒身上,蒋寒任由他打量。

    蒋丰义终于忍不住了。

    “蒋寒,你真想好了?

    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蒋寒笑了一声。

    “爸觉得,怎样是给我自己留退路?”

    这一句问得蒋丰义有点不明所以。

    “当然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鼎这么好的平台,你不想继续待下去吗?

    你这个婚不成就不成了,说来是他们方家人对不起你。

    方律师跟我说了,希望你留下来,他会补偿你,这样还不是最好的?

    你要是闹大,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现在他手里握满了证据,可以要求方家人做很多事,甚至比方建元承诺给他的都多得多。

    这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可是没有人想过,他一旦要了这一切,将会失去什么。

    蒋寒眉眼未动。

    “爸也不用再劝,吃完饭就回家吧,我早就想明白了。”

    蒋丰义这饭如何还能吃下去?

    他盯着蒋寒足足看了一分钟。

    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被人哄住了?”

    这话问的,就像是问一个受骗的受害者一样。

    蒋寒却在这句话里,瞬间失去了耐心。

    看来方建元没有告诉他爸叶静的事情,既然如此,他更不会说。

    他站起了身,“时间不早了,我还得上班,你回家吧。

    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你cao心,我心里有数。”

    然而蒋丰义完全不准备离开。

    “你家钥匙给我,我今天不走。”

    蒋寒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想去别墅就去吧,密码你也知道。”

    然而蒋丰义却说不是。

    “你去你住的公寓。

    等你下班,咱再好好聊聊。”

    蒋寒这次目光定着看了他很久。

    “没有公寓钥匙,房子我卖了。”

    这话落地,蒋丰义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过了两秒,他反应了过来。

    “你、你不会是卖了自己的房子,给别人买了吧?

    !”

    他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是他的儿子蒋寒吗?

    “你疯了?

    神志不清了?

    !”

    蒋寒着实笑了起来。

    他说是,“我确实疯了。”

    他说完,完全不再理会蒋丰义,转身离开。

    ......

    蒋丰义在早餐馆里坐了很久,直到服务员来清理餐桌,他才回过神来。

    从蒋寒上大学之后,他能同蒋寒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但那时蒋寒还在国内,但凡发现蒋寒有什么不对劲,一列车就去了首市。

    那时候,蒋寒还是按照他指的路线再走。

    虽然后面出了国,但这条从普通人走向精英阶层的路线没有变。

    当时他是想让蒋寒留在国外的,可蒋寒不知怎么,更倾向于国内。

    毕业一年之后,恰好他mama生病做了手术,他便直接回国来发展。

    国内现在蒸蒸日上,也没什么不好。

    蒋丰义闷了两个月,也可以接受。

    而且蒋寒有了国外留学和工作的背景,在国内的发展反而更顺畅。

    待到他进了方鼎,蒋丰义又在儿子身上感到了优越。

    每每有人问他,蒋寒如今的发展状况,他把方鼎的名字一提,说是国内顶尖的律所,别人艳羡的目光就止不住落过来。

    从前见他一条腿跛了、在单位里永远也不可能有发展的人,眼下都不敢在他脸前乱说话了。

    这可是他用三十年,才得到的结果。

    这样一个结果,能说破坏就破坏吗?

    一旦破坏了,他这三十年费的心血算什么?

    蒋丰义越想越觉得周边的冷气都泛了上来,让人不寒而栗。

    一定是女人无疑了。

    不然蒋寒怎么会非要和方家撕破脸,还卖了自己的公寓呢?

    但是蒋丰义没有头绪。

    这些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蒋寒和他越走越远,连偶尔通电话,也没什么可说。

    蒋丰义没怎么在意,终归儿子按照他的想法有了出息,自己也不想管太多。

    但等他眼下想起来的时候,好像已经完全触碰不到蒋寒的生活了。

    他毫无头绪,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女人。

    但他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上次,在惠天翔律所见到的两个女律师。

    后面来的穿红裙的,好像没什么,但前面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蒋丰义记得当时自己觉得有点奇怪,但又有什么说不上来。

    他揣着混乱地思绪离开了即将打烊的早餐馆,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路上遍布的浦市律师大会的宣传广告牌。

    他看到了蒋寒的照片,赫然排在首列。

    若是平时,他心里不由自主就会涌现出自豪的感觉,可今天,他只觉得堵得难受。

    目光在剩下那些律师代表上转了转,却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女律师照片前停住了。

    叶静,惠天翔律师事务所,清大法院毕业。

    蒋丰义心头一跳,走过去看了个清楚。

    这个叶静,就是他那次见到的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而她毕业的年份,恰和蒋寒是同一届。

    换句话说,他们是同学。

    蒋丰义定定站了很久,一个沉了多年的记忆浮了上来。

    那年他送蒋寒坐火车去首市上学,同一个车厢的单亲家庭的女孩,好像......就是这个叶静吧?